北野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對豆丁悟說。
因為隻有豆丁悟看得到北野葵,所以在這位疑似五條悟母親的美人眼裡,悟一直在對她說話。
但這樣的談話對這對母子來說都不算很愉快。
五條悟看了眼她手裡攥着的梳子道:“我不是來找你的。”
前一秒還安安靜靜的昭和美人,聽到這句話突然發瘋似的撲過來,雙手抓着豆丁悟的衣領歇斯底裡道:“那你在對誰說話?!是誰?!為什麼你們眼裡都沒有我!”
被攥住的衣領勒紅了五條悟的脖子,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聽之任之,連無下限都沒開。
北野葵見不得這樣,下意識沖上前想要掰開昭和美人的手,然而虛幻的身體卻從中穿了過去。
北野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體,第一次發自内心地讨厭這個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昭和美人終于松開手抱住了兒子,一邊流淚一邊道歉。
年幼的神子一聲不吭,等她平靜了一點後開口道:“可以為了我好好吃藥,試着好起來嗎?”
原本泣不成聲的女人突然沉默下來,無神的雙眼盯着手裡的木梳。
見此,幼年神子不再說話,漠然離開了色調暗沉的房間。
關門的瞬間,門内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好”。
幼年神子一頓,而後平靜地繼續手裡的動作。
回去的路上,北野葵沒了說話的心情。但看到小悟脖子上的傷痕,她又忍不住愧疚道:“對不起啊,我不該亂跑的。”
隻有六歲的悟小小一隻,擡頭看她時眼睛被月光照得有些亮。“話是我說的,和你有什麼關系。”
北野葵坐在房檐上,兩腿一晃一晃的,“沒想到你小時候還挺乖的。”完全不像長大了那麼難搞。
“什麼意思?”年幼的貓咪緊緊盯着她:“你見過以後的我?”
北野葵試圖糊弄過去,但對方揪着“你小時候”四個字,笃定她在說謊。
被不停追問的北野葵一陣頭痛。她錯了,小的這個也不怎麼好搞。
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她剩下的時間不多,沒必要給小孩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不管小悟怎麼問,北野葵都打定主意死不開口。
她想找個沒什麼人的地方離開,但跑了好久,身後卻始終綴着個小尾巴。
最後她無奈了,站在房頂上問小尾巴:“你到底想幹嘛?”
“說清楚。你的名字,為什麼認識我,還有……和我是什麼關系。”
北野葵揉了揉頭發,選擇投降——實在是跑不動了。
看着小悟執着的眼睛,北野葵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道:“名字不能告訴你,認識你是因為之前聽說過你,關系的話……當然是沒什麼關系。”
然而對面年幼的神子看了看她,冷不丁道:“你在騙我。”
北野葵:“……”
“你是不是……”藍眼貓咪垂眸,很快又重新看向她:“是不是很快就要消失了?”
北野葵這下是真的不敢說話了……五條悟才六歲,六歲啊!就這麼水靈靈地看穿她了嗎?!
“什麼消失,小屁孩會不會說話啊,我隻是呆膩了想去轉轉而已。”
沒想到藍眼小貓點了點頭,認真道:“好,那我和你一起。”
北野葵無語片刻道:“别開玩笑,家裡人會擔心的。”
年幼神子跳上房頂,學着她的動作坐下,兩條腿垂在房檐外邊,攏着袖子端坐的模樣像個年畫娃娃。
北野葵遺憾不能上手掐一把,就聽豆丁悟繼續道:“不會的。他們擔心的不是我,是這雙眼睛的歸屬。”
“那真是很辛苦呢。”北野葵輕聲道。“這麼好看的眼睛,會被人惦記也是難免的吧。”
五條悟啞口無言。想說不是因為好看,但又總覺得怪怪的。被她這麼一打岔,一時間情緒都不連貫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道:“你是妖怪嗎,那種被人發現就會失去妖力的妖怪?”
“大概不是。”
“那是什麼?”
“曾經是人。”
“人怎麼可能……”年幼神子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悶悶道:“是死後變成了鬼嗎?”
北野葵心想這家夥還真是從小就說話不客氣。不過她還是回答道:“可能吧,我記不起來了。”
五條悟想到古書裡有關鬼魂的記錄,淺色的唇瓣緊抿。
人死之後如有執念就會變成鬼在陽間逗留,隻能在夜晚出現,照到太陽就會消散,是比四級咒靈還要弱的存在。
面前的人是誰也看不到的鬼魂,唯獨他能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觸碰到她殘留的靈魂。她的執念……會是自己嗎?
她又是為什麼會在此停留?
她知道的五條悟,究竟是他自己,還是另一個長大後的他?
無數疑問在年幼的神子心裡盤旋,但天色已經快要亮了。
北野葵看着即将升起的日光,對五條悟道:“快點長大吧。等你16歲時,記得去北野一趟。”
16歲的她會在那裡等他。
“我會去的。”藍眼貓咪還帶着點嬰兒肥的臉蛋擡起,“作為答應你的回報,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北野葵話還沒說完,眼前就是一黑。
耳邊最後響起的是幼年神子的聲音:“留在這,不要死。”
北野葵想說她都成鬼魂了還死什麼,然而身體被收進某樣容器的奇怪感覺讓她徹底閉嘴。
她果然還是讨厭五條悟。無論大的還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