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稍稍分開了一點，她才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帶上了眼罩。雖然知道他戴着眼罩也能看清她，北野葵還是想看看這雙眼睛。

她擡手想要拉下眼罩，但一向喜歡用這雙漂亮的眼睛蠱惑她的人，這次卻擡手阻止了她。

“别看，有黑眼圈。”

北野葵隻好放棄，轉而親了親黑色的眼罩。

唇瓣下的眼眸微微顫了顫。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

北野葵驚呼一聲，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幹嘛？”

白發神子唇角微勾：“做點夫妻該做的事。”

北野葵吓了一跳，慌忙推他。

這裡可是神殿，老祖宗還在上面看着呢……五條悟這家夥亂來什麼！

見她像隻炸毛小貓咪一樣，白發神子遺憾地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然而或許是感應到她的念頭，北野葵突然感覺周身一輕，整個身軀竟然由實化虛，變成了半透明狀。

原本公主抱着她的五條悟一愣，臉上露出真實的驚愕……和恐懼。

……北野葵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她的身體比腦子更快地抱住了他，虛化的身體也轉為了實體。

真真切切的懷抱終于驅散了恐懼。

五條悟緊緊抱住她，半天沒說話。

“沒事的，我在……”北野葵拍了拍他的背，斷斷續續道。

正絞盡腦汁想這是什麼情況，這時大殿外傳來一聲驚呼。

“诶呦……你是北野家的傳人吧？”穿着清爽利落的老婆婆看着北野葵道。

北野葵閃電般的松手，離開了五條悟的懷抱，耳朵紅了。“是我。”

老婆婆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很快帶上了善意的揶揄：“原來如此，看來神明聽到了你的願望，帶來了你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是她嗎？北野葵很想回頭看五條悟的神色，但又不敢。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身邊的人開口：“是，謝謝您。”

北野葵感覺臉上在發燙。

老婆婆笑起來：“哪裡的話，這可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五條悟上前，一反常态的收起平時的氣勢，連眼罩都拿了下來，像個謙遜後輩一般問老婆婆道：“您知道她是什麼情況嗎？為什麼會實虛轉化？她還能……保持這樣多久？”

最後一句很輕，北野葵沒聽清，正想上前問問，就聽老婆婆道：“我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三途川的人了，如何能對神明的事多言？”

五條悟反問：“神明？”

老婆婆笑而不語。北野葵對她認真行禮道：“我不過幽魂一縷，沒什麼不可說的。請您告訴我們吧。”

老婆婆歎了一聲，緩緩道：“神明因信仰而生，也因信仰消失而亡……隻要有一個信徒還在信仰她的神明，神明就不會消失。”

但……沒有信徒的神明呢？

五條悟想起她曾說過的“露神”。

因緣際會誕生的神明，在旱災過去後最終也消失了嗎？

如果沒有了信仰，她也會像這樣消失……

神子蒼青色的眼眸暗了暗。

如果隻有信仰能留住她，做她的信徒又何妨。

他會是最虔誠的信徒。

“愛果然是最可愛的感情呢。”留下這一句祝福後，笑眯眯的老婆婆就離開了。

北野葵追上去還想問些什麼，然而怎麼找都沒有找到老婆婆的身影。

雖然已經無從得知老婆婆是誰，但她的話确實解開了北野葵的疑惑。

或許，現在她自己已經不是純粹的魂體形态，而是誕生自信仰的未知存在。這樣才能解釋她為什麼能在實與虛之間自由轉換。

而将她拉回這個世界，并賦予她生命的，正是她的愛人。

北野葵笑着擡頭看向她的白發戀人，“所以，現在你是我的信徒了，或許還是唯一的信徒？”

五條悟同樣垂眸看着她，眼中盡是她的倒影。

曾幾何時，在見過無數自愛恨中誕生的咒靈後，他說過“愛是最扭曲的詛咒”。（注1）

但現在，他覺得，這句話還有後半句。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也是最永恒的祝福。

“是你的信徒。”他笑着将人拉進懷裡，笃定道：“所以你跑不掉了哦。”

北野葵的回答是緊緊回抱住他。

她心甘情願。

*

“忘了我吧……”

這句話簡直像詛咒一樣，時不時跑出來，給他心髒紮上一刀。

五條悟有時候覺得，他其實一直被困在12歲的那個夏日，即使他已經領悟了正反咒力，坐上了家主之位，整個咒術界都匍匐在他腳下。

沒人再敢違背他的意願，用那個女人束縛他。沒人敢曲解他的意思，陽奉陰違幹一些無聊又惡心的勾當。

然而這個服從于他的咒術界是如此無聊。

隐忍或谄媚，惶恐或憤怒，一張張臉在眼前劃過，卻無法留下半點波瀾。

隻有那個約定，能給他無聊的人生帶來一點欣慰。

隻要等到16歲就好了。

他會上很好很好的學校，遇到很好很好的同學，會遇見命中注定的摯友……還有她。

前面兩年還好，到最後幾個月，幾乎每一天都變得無比漫長。

那天她走後，他忍了很久，還是沒有上去看看那個12歲的她。

他怕……提前見面會影響他們的未來。

更不希望那些蒼蠅們因此去打擾她。

四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他也要趁這個機會努力變強，強到能保護她。

他們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初見。

到時候，他會把他們過去的回憶，一點一點講給她聽，說她捉弄了自己多少次，又在他練習咒術失敗時嘲笑了多少次……

在上山之前，16歲的悟他本是這麼想的。

直到站在神社外，開發到極緻的六眼忠誠地将看到的畫面反饋過來。

他期待了四年的一切，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在風霜侵蝕的廢墟前碎成了粉末。

“原來是這個意思……”

從分别那天，她就知道結局了。

沒想到，等了四年，這句話竟然真的是對他的詛咒。

白發神子狂笑。暴走的咒靈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壓成齑粉。

震動引爆了山下岌岌可危的礦洞。

恐怖的聲浪擴散開來，眨眼間，滾落的山石将半個縣城覆蓋。

白發神子神情冷漠，看都沒看山下的情況，而是催動全身咒靈，立下誓約。

“無論用什麼代價，隻要能找到她，這具□□，這雙眼睛，生得術式，所有東西，全都可以給你。”

當世最強的咒術師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