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忘記負責扮演小弟的他開了一小段路并順手把鑰匙擱兜裡這件事了。
他尴尬地把手伸進褲兜摸出車鑰匙遞還給龍舌蘭,然後相當局促地咳了一聲。
龍舌蘭倒沒指責什麼,繞回駕駛座坐進去之後卻又降下了靠人行道的車窗,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要和他交代。他也因此略退了兩步,好在不必躬身的情況下注視對方的眼睛。
“做這行不好奇不探聽多數時候是優點,但因為這犯不該犯的錯很愚蠢。”龍舌蘭的語氣平直,說這話的時候很像在訓誡,“‘下屬的過失也是上司的責任’,你太習慣把疑問憋着,會給我添麻煩。”
“額,對不起……”
龍舌蘭闆着臉嗯了一聲,說:“下次有事直接問。”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聽阿瑪羅說,你不愛接電話?”
他遲疑了一瞬,還是沒問阿瑪羅怎麼連這都知道和阿瑪羅到底是怎麼和他說的,隻沉默着點了點頭。
“哦。”龍舌蘭隻回了這麼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升上車窗徑自開車走了,總算下班了的早矢仕凜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才邁步走上回酒店的路,卻還腹诽着龍舌蘭要是能直接說出他要做什麼或者幹脆每次任務一開始就把細節交代清楚,他也不至于不知道該幹嘛又隻能自己摸索試探了。
說到底把他派給龍舌蘭就是不太合适嘛!
不過……
「結果今天被教育了兩次“要開口”诶。
為什麼都要逼社恐開口。」
他這樣編輯了新郵件發給沒有備注的某個地址,沒等回複就又發了第二封。
「實話實說,雖然挨訓的點和我預想裡不太一樣……但回過頭來想想意外地還有點安心。就,剛開始松田的态度有點太好了,真在和平氛圍裡對話總覺得讓人毛骨悚然。」
就算他也沒有真想對方盡責地把自己直接拿下了,但能再提醒他一遍現在他在做錯事也算好。
之前總是在接觸組織同事,也總參與進組織的任務,想不被同化都難,就連H也算不上有多正常的道德觀念。本能地模仿周圍人雖然适合生存,但這種情況下要保持清醒實在有些……難。
他隻對早上的欲言又止卻挨訓感到委屈,要是罵的是兩年前的沉默、不信任、自以為是,又或者罵的是這兩年裡的罪名,那他也覺得自己确實該罵。
而H:「聽起來好像有點那個什麼m傾向。」
早矢仕凜:……
真是不能指望這個自己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
他翻了個白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那邊怎麼樣?」
對面于是回應:「是潛入警視廳的任務。」
警視廳。
他的動作不由一頓。
「和蘇格蘭無關。」
他松出一口氣,敲了個問号。
「是為了回收可能會暴露組織信息的某個證物,原定是在明後天創造機會,不過今天早上碰巧出了比較嚴重的案子,不少警察都出警了。
松田倒是真的在輪休,不過出門時看到警車所以幹脆攔了一輛臨時參與進來了。」
攔、攔警車?!
明明在休息日還是上工了,果然是好警官啊……
「警視廳不是有組織的人嗎?怎麼還要安排别人潛入?」
「之前插進去的内線這兩天正好處在不可用的狀态。其實緩緩也不是不行,不過這次潛入還是朗姆授意。」
……真心急啊。
他輕聲嘀咕道,手上卻繼續問着H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總之先跟着看看,說不定有機會接入内網呢。」
「證物的事要遞消息給警方嗎?感覺你已經很擅長做匿名線人了。」
「……我也沒遞過幾次吧。
我不打算遞。
朗姆已經幹涉過你的調任了,再因為這件事注意到你的話有點危險。
你還沒有被信任,先保證安全。」
也是。
早矢仕凜垂眼瞥向東京路面的地磚花紋,表情稱得上冷漠,思緒也很冷靜。
就算龍舌蘭和阿瑪羅對他态度都還算好也不代表他在日本就是安全的,即使不懷疑他對組織的忠誠也該疑心他是否聽命于貝爾摩德。
但後者也沒多信任他。
跟着貝爾摩德的時候接觸的事大都隻是屬于明面世界的,信息來源除開任務所需的必要情報,基本隻有對方偶爾透出的隻言片語,還不能确定是真的還是随口一說。似乎即使是面對親自從基地要走的下屬,貝爾摩德也沒有坦誠的時候。
又或者這其實是神秘主義者的正常表現?
他實際獲取的要緊消息其實都是H摸回來的。
被賄賂的議員的身份、下一次潛入調查的目标文件、被清理掉的不合格成員的名單……僅僅是第一周他就知道了不少要命的東西,以至于H原本答應他的「信息共享」緊急終止。
不擅長保守秘密的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忘掉秘密,或者幹脆不要知道它們。
于是早矢仕凜本色出演遲鈍又本分的普通手藝人,也進一步和其他同事有了接觸,H能夠暢遊的網絡也輻射出去。
他自己是最清楚早矢仕凜根本沒什麼能力、願意返回日本的理由也和組織内部勢力之間的拉扯無關的,但從同樣緻力于構建自己的情報網的貝爾摩德手下調回來的人,還是個男性——雖然這麼說是有點微妙,但想想卡爾瓦多斯,想想傳聞裡被貝姐利用的其他人——憂心一下這人會不會暗中給遠在美國的貝爾摩德傳遞消息也是難免的。
未嘗不是一種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早矢仕凜面無表情地思考着正經事,安靜地編輯了新郵件。
「現在告訴我之前的事情有朗姆插手沒關系嗎?」
明明先前說着以防萬一暫時不告訴他、隻讓他自己想的。
「沒事了。而且你不是也猜到了嗎?」
他眨了眨眼,還沒回複就收到了新消息。
「總不能什麼東西都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