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物品放在最順手的口袋,他下意識敲了敲側邊,停頓了一小會兒才把手機拿出來反扣在台面,沒再看那個“門衛”。
這次他沒被阻攔,終于順利朝内走去。
琴酒早就沒影了,他隻好自己在其實隻有一條直道、隻有一間病房亮燈的地方探索,推門時卻沒多少猶豫。
怎麼說呢,他設想過很多和佩蒂席拉再次當面的情景,此刻的也隻是其中之一。
病房和監護設備之類證實或僞造傷情的東西,所見的傷勢當然也介乎預想的無傷和直接拜拜之間,蜷曲的棕發缺了一塊,餘下的也明顯呈現被火燎過的狀态,紗布下大概會是燒傷混合銳器傷,并沒有觸發什麼對特效妝容的洞察,所以至少外露的那部分都是真的傷口,至于别的——他不自覺地蜷起手指,所幸縮在兜裡不會被人發現,他自己也沒察覺,仍舊維持着他早就演習過的表面漠然,思緒則飄向别的地方。
譬如電子幽靈接收到火焰或撞擊傳達的信号會模拟痛覺嗎?
想不出答案,普通人的腦袋好像也很難理解那種感受,或者是預先吞服的止疼藥在起作用,他隻有感到一些模糊的頓感,連話音都好像被拉遠了。
好吧,好吧,又或者他隻是懶得聽佩蒂席拉自說自話所以在走神而已。
這家夥明明嗓子都啞了還能說這麼多話啊,絮絮叨叨地用摻雜了他聽不懂的英文術語的日文說着沒有意義的話,唯一有用的隻有和H有關的部分。
果然,最後還是隻能靠聯絡上佩蒂席拉本人、作為研究對象才能再次進入實驗室,不會無線傳輸真是吃大虧啊。
至于别的什麼數據什麼證據什麼原理什麼願景什麼劃時代什麼新世紀,打擾了,他聽不懂也不想聽。
肯定沒人教過佩蒂席拉總是隻說自己的事情并不是社交的好選項,不如說這家夥根本就不像會有真朋友的樣子。
要是他做出這樣的事就會被萩原說“學會傾聽也是很重要的啦”之類的,不,他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吧?嘶不過仔細想想每次提宅物的話可能是有點自顧自興奮,大阪國中生們就會因為無法接應某些話題而冷場,隻有假面超人能跟和葉聊起來,哥美拉則更适合老同學……難道說伊達哥他們聽那些的時候也會有他此刻的不耐煩嗎?
啊啊停止沒有意義的自我反省,警官們才不是會委屈自己去交朋友的人。哪怕是最親近的人犯錯他們也不會假裝沒關系,所以——
林和悠終于在眼前那個讓過去的他始終耿耿于懷的家夥情緒激動地探過手來時回神,往後退了一步,緊攥着領口做出了他習慣的防備姿态。
“這些全都和我無關。”他用這樣的話回應佩蒂席拉的所有前文,再用下一句話終止所有妄想,“已經沒有叫H的人了。”
——所以,犯錯的人才會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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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同意配合作證,對罪行追責和刑罰減免并無異議,申請批準将他視作重要舉證人。
有關必要性證明于先前委托偵探轉交。鑒于事前的毀約行為,需要謹慎處理與該舉證人相關的流程,如有必要,可執行強制措施。」
「至于先前我懷疑自稱H的協力者可能與組織實驗室有關的猜測,仍無太多有效佐證。相關參與者的名單已回遞,粗略排查中沒有與目标特征完全符合的人選,不排除資料不完全或被刻意誤導的可能性。
林和悠并沒有對數據缺失表示驚訝,或許在他看來這是正常的結果。不過他有好奇過對舉證人的保護措施中存在身份改換的部分,并問起是否能“捏造”外籍身份。」
「他坦誠是想“恢複”H的真實身份,但我問起具體信息并沒有得到答案。」
「根據現有證據和部分……推測事件情況如下:
3年前或更早,尚未明身份的所謂“H”(為與另一個使用過“H”這一自稱的人物區分,以下稱作協力者H)開始利用自身技術(補充:或身份)收集數據網上的各項信息,進行梳理歸納整合儲存;
與此同時被組織内作為某一實驗室負責人的佩蒂席拉注意到,并直接與當時的連續爆炸案關聯,最終導向了林和悠進入組織的發展,這一發展是否是為了方便協力者H實現某些布置、其中是否存在協力者H與佩蒂席拉的私下交涉及交易,尚無從求證。」
「其後兩年中,協力者H繼續關注各類可能有用的信息收集,因此發覺了各方與組織的部分重要資料,以此策劃向對抗組織的各方機構的示好,且為了讓自身擺脫佩蒂席拉的關注選中了小畑法次(或稱情報商H),通過向對方提供情報引導對方成為組織能查到的“H”,并利用小畑法次本身的情報販賣經驗和電信詐騙經曆,及再次利用自己技術轉嫁協力者H與林和悠的交往經曆。
(因此反證協力者H可能對佩蒂席拉的性格和行為習慣有相當的了解。)」
「今年3月,協力者H聯系我方,并牽線他國機構。與我方達成第一次合作,情報商H死亡,之後配合我方的需要提供情報和信息搜尋支持。
在這一時間點第一次暴露與佩蒂席拉的矛盾,具體原因暫不明。」
「11月2日,協力者H本人失蹤,預備了AI程序應答,7日我方發覺異常,同一日,得知協力者H與林和悠共同針對組織實驗室的計劃。
一個月後,實驗室發生爆炸,林和悠作為支援人員抵達美國(存在實驗室方面的幹涉),協力者H仍然下落不明。
推測其行為動機主要為保全林和悠和破壞實驗,包括終止進程并銷毀數據,且存在對實驗主導者的私人動機。」
「目前林和悠因組織要求獨自會面佩蒂席拉,鑒于組織在此事上相對放松的态度,推測并不會對我的工作産生影響。」
「除此之外,本地幫派的行動恐有FBI甚至CIA暗中推波助瀾,為保合作順利高效,應當敦促合作者公開此次事件的相關收獲。
另,推測FBI計劃逮捕組織幹部,無論是否成功必都将引起組織的反應,我們應當提前做好準備,這将會是收獲的好時機。」
羽立唯熄滅了屏幕,聽了一會兒伏特加的通訊,感慨道:“聽起來再拖久一點說不定我們的任務就要從審查目标,變成專職追回數據和循源銷毀殘留了,工作量大翻倍啊。”說完扭頭看向又在抽煙的諸星大,問道,“你認識那個人嗎?伏特加剛剛說的那個佩蒂席拉。”
伏特加在打電話,酒侍在确認皮卡車上的存貨,這會兒又是隻有萊伊和蘇格蘭湊堆站着。
諸星大也回望過來,慢條斯理地吐出這口煙才給出回答。
“聽人提起過。”
“哦?”
他想了想,于是簡單地補充了一句以“搪塞”同伴的好奇心:“雪莉見過他,隻有一面,小孩子和姐姐報告所見而已。”
羽立笑了一下:“把溫馨情節說得這麼無情,你肯定會被你口中的小孩子讨厭的。哦對了——既然是這樣的萊伊的話,如果要銷毀一段數據會怎麼做?”
諸星瞥着他,話音依然是沉且随意的:“你是想從我這聽到無情的答案嗎?”
“會有多無情?”
“反正也隻能依托設備存在,那種東西隻要破壞了一點就有可能完全廢掉,要同時追求幹淨和高效的話,不就會選擇爆炸了嗎?還是說你有更溫情的做法?”
羽立唯唔了一聲,彎眼笑了起來:“說得也是。我其實也是破壞派哦?”
“哦,你确實是這樣的男人。”
“誇獎的話也該改改語氣了。”
“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