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宮野志保再見到林和悠的時候,煙味隻剩一丁點,更多的是清新劑的味道,這讓她多看了後者的口袋一眼。
而今天也照例揣着滿兜實用小道具的林和悠,在看她拎起那張定制款八十歲老奶奶面具時滿臉都寫着“救命”,最終沒有自作主張湊上去幫忙,隻是移開視線不去看她的變裝過程。
他的專有恐怖谷效應今天也沒有擊垮他,很好,很堅強。
世良真純正在這個時候叩叩門闆,扒拉着門框探出一個腦袋,在屋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揚起笑臉。
“我就猜你們已經結束了。”
也許她已經習慣了扮演那個家庭中負責活躍氣氛的角色,所以才這麼自然地反騎在椅子上一邊伸長手去夠桌上沒開封的寶礦力,一邊描述着剛剛探索到的新鮮事。
例如遊輪的遊樂設施開放程度、各個餐廳的運營時間和其他讓她覺得有趣的東西。
“我覺得船上的工作人員比賓客還多。露天泳池都注好水了,鑒于沒人通知要提前帶泳衣,我猜它大概隻能反射一下風景。哦對了,我看到從今晚開始到明天下午都有影片安排,聽說是新娘選的片,最近的一場是《新·哥美拉》。”
很好,這很栗田。林和悠努力控制嘴角抽搐的沖動,掩飾性地劃拉手機屏幕,又很快出于對發言者的尊重而鎖屏。
最近兩年他沒能關注老同學的近況,最新消息還是金子一輝在多摩美繼續深造,和栗田的感情線隻能從他人的評價來揣測,但至少在旁觀者看來他們關系穩定,且永遠有在外人看來顯得幼稚的熱鬧。
他當時覺得這挺好的,甚至為老同學時隔多年居然還在學藝術感到了些許的驚訝,和莫名的欣慰。
但他得知世良真純給他的請柬是金子的結婚慶祝宴會而地點是一輛、座、還是條或者匹……好吧一個遊輪時——他中途花了幾分鐘思考自己的量詞知識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的——還是不由地産生了懷疑,懷疑老同學身負“不能成為藝術家或設計師或戲劇演員就要回家繼承家業”的設定,而就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失去了理想和自由,得到了财富。
林和悠面無表情地想到這些話,然後揣在兜裡的手很努力地掐自己才不至于爆笑出聲。
“對了凜哥,你有考慮好等會要用什麼假名嗎?”
此刻再度靠掐自己克制爆笑的林和悠忽然聽到世良真純問了這麼一句,搞笑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他捏了捏眼鏡腿,開始申辯:“也許不需要假名?簽到不是在上船的時候就完成了嗎?”
作為“一家人”被邀請的他們也隻需要一位代表簽署姓名,于是留下名字的是化名世良愛的志保奶奶,他隻是一個無辜路過的不知名“親戚”而已。
“那我隻能在新郎新娘當面的時候稱呼你的真名了,否則我就要因為帶着陌生人參與他們的婚宴感到自責。”世良真純用遺憾的語氣說着恐怖的話,随後在他的注視裡提出解決方案,“其實我們家的選擇還是很多的,姓什麼的都有,世良、宮野、赤井、羽——”
“真純。”志保奶奶覺得不行,志保奶奶出聲制止了真純的玩鬧。
後者吐了下舌頭,輕聲嘀咕道:“但是明美姐說了他什麼都知道。”
什麼都知道的林和悠,咽下了那句“你們家的成分是挺複雜的”。
“所以,凜哥想好怎麼出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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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他此刻的僞裝給人的印象,以及為了配合試圖營造的“好”的外表所付出的努力,林和悠最後捏造了他自認為合适的名字,并再次以“它們出自ACG作品”向好奇他起名邏輯的女士解釋。
得到的回應是又一句“明美姐說的果然沒錯”。
嗯,他現在懶得追究明美姐姐到底和她的兩個妹妹說過什麼,反正他很擅長控制好奇心而這個話題并沒有什麼實際的負面影響,不如說這其實有利于他。至少無論是世良真純還是宮野志保都了解用什麼方式和他交流會有更效率,邀請他來這場宴會也不用解釋理由,他曾接過明美姐姐遞來的門票,這又不是第一次。
他總是會感謝對方的善意。
時間在閑談和事前準備裡走向了該出發去宴會廳的時間,高中生挽着年邁的奶奶,同作為臨時監護人的異姓親戚一同邁進快樂的氣氛。
宴會上的熱鬧不必贅述了,雖然林和悠沒有太多參與這類活動的經驗,不過整體上的狀況還算符合他的事前功課,主要是指出場、緻詞、切蛋糕的部分。雖然随後宴會的狀态就跟着主角們的改變奇怪了起來,但那是更快樂的部分——新人們中途換掉了黑白的禮服,穿上了另一套複古的西式的服裝,現場改編了羅朱的名場面,沒有一點悲情,每三句台詞就能引起一次全場笑聲。
與其說這是一次離經叛道的婚宴倒不如說這是一對浮誇情侶的遊樂場。
看來金子雖然得到了财富,但沒有失去幼稚和快樂,這很好。
“但他們看起來玩得真的很開心。你也很開心。”
世良真純晃晃淺綠色的飲料,看向假裝沒聽到的林和悠,又看了看矜持鼓掌的志保奶奶,放棄去深入思考他們此刻的心情。
至少那包括久别重逢和從這裡生長出的感情,也許當她過不久找到機會再和秀哥見面的時候也會有類似的心情呢?也想讓吉哥見一見媽媽和明美姐,他們一家人有多久沒有聚在一起了?她記得兩個姐姐之間還有一個關于普通的野餐會的約定,她也期待這個。
她在樂聲裡輕輕搖頭晃腦,心裡卻不難過。家人們沒有給出過确切的許諾,也沒有約定在什麼時候見面,但她已經有了預感,那個日子不會太遠。
好吧,說預感對偵探來說不太專業,應該說是綜合現有線索後推演得到的結果。
世良真純喝掉綠色的飲料,再度把目光投向正在那些計劃和行程中的年長者們。
說到計劃——
「你不去和他們打招呼嗎?」
她悄聲和林和悠比劃,指向剛剛結束過于熱烈的暖場活動、總算開始與賓客寒暄的新人,後者木着臉看看她,示意自己還在做心理建設。
實話實說,他早在決定要來參加婚宴之前就已經做足了預案,包括但不限于怎麼和老同學打招呼,也包括萬一船上發生什麼惡性事件他能做些什麼,他甚至在随身行李裡塞了一款組織出品的變聲器,并且在剛剛确認了部分工作人員,比如會為他們服務的化妝師的特征。
不過他還是什麼也沒做,暫時。
如果換萩原在這裡就不會有這種困擾,社交對這位警官來說從來不是難事,或者換伊達,換随便其他哪個人都能做的比他好。也許他該向他們問問意見的,他們總是很樂意幫他去學習社交,哪怕去求助松田甚至是羽立先生估計都能得到建議。他一邊在想天知道下一次再碰面是什麼時候,何況隻是說幾句話而已莽就完事了,一邊又想但他現在用着一張模仿真純的臉用着對應小烏鴉的假名,這樣一個不會再用第二次的身份有什麼給人家留印象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