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點藐視公安啊?林和悠想,不過警察内部也有這樣的人呢所以無所謂了,心态好應該視作加分項才對。
偵探們又用車窗外的路過車牌比賽數字諧音,服部平次暫時領先,偶爾還會冒出一個宅用語,讓人不禁深切地意識到周圍人的影響是如何潛移默化地改變一位保持學習的偵探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觸發了小烏鴉的不滿,它在途中突然發了一通脾氣,強行中斷了比賽,這樣之後的幾分鐘是這段短途車程裡最安靜的時候。
等他們重新駛入市區,光是外部的景象就已經足夠不安靜了。倒也不是說喧鬧或什麼的,經過一層玻璃和風其實并沒有那麼多聲音傳進來。隻是沿街的電子屏在播送哪裡的旅遊宣傳片,配樂還相當耳熟;符合夏季活動的充氣玩偶被安裝工抱到預定位置,但是很快就歪倒就地罷工;幾個放學了的高中生拿着可麗餅或碳酸飲料,看動作在比劃街機的操作;甚至還能遠遠看到寫字樓吸煙室裡的上班族,可以參考位置大緻想象出她的視野是什麼樣子。
被紅燈攔在這條路上的時候林和悠在看這些景象。
“那個遊戲你要玩嗎?”
他順着平次示意的方向去看新的宣傳片,想了想才回:“這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不過看起來美術風格不錯,說不定會不死心地試一下。”
“還真不愧是你……”
服部平次這樣回應,再度将目光轉向窗外,看起來有點緊繃。
“平次?”
他“嗯?”了一聲,又回過臉來。
林和悠又盯了他兩秒。
“你别緊張。”
他也瞪回來。
“我沒緊張,我隻是在思考。”
“好。”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你——你要是緊張的話直說也沒關系。”
“直說也不會緩解緊張啊。”
林和悠回應着,幾乎是放松地靠在椅背,話音裡難得地少有他用慣了的不确定詞彙。
“剛剛在高速上我還在看哪裡合适安排遠程或觸發式的陷阱,在想象裡躲槍都躲了三回了。如果現在後面突然竄出一輛沒燈的黑車,或者顔色超炫的跑車我要再緊張一下鬧市裡怎麼處理。
“我們已經在千代田了,剩下的路最多還剩5分鐘。雖然不好說是線性關系……到門口再有突然襲擊或其他事件的可能性就是低,離警察太近了,除非刻意挑釁或者要借此引開注意,沒理由放在這麼近的位置。
“我對于組織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在現在……就好像船艙進水、甲闆炸了、船長不知所蹤而且燃油漏出還被丢了個煙頭,這種情況下來堵我這一個疏漏點沒有意義,一般都會先去找逃生船或救援吧。
“假設私仇的部分要另算。不過認識我的人裡面沒有人有必要為了針對我損失自己的安全,目前為止也沒有人有暴露任何樂于報複無辜市民的癖好,我們這邊、這些人更習慣的都還是不引人注意的方法。
“我對公安警察沒有另外的偏見,所以就算之前和你們說考慮萬一要當誘餌引組織也純屬習慣性做壞打算,和已經被排除的其他可能性一樣,已經不用再考慮了。不如說應該在看到伊達的時候就删掉這個可能性。
“我沒有辦法拿出支持全部這些的證據,但至少足夠說服我自己了。而且已經可以看到河了。”
林和悠的聲音沒有很刻意地壓低,聽起來就像還躺在懶人沙發裡對屏幕上的遊戲劇情做評論。
服部平次沒少聽他這樣絮叨,也已經很習慣這家夥總是在這種時候說了很多話也不中途打斷而是一齊壓在最後讨論,所以聽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越過隔闆和擋風玻璃看到了圍繞皇居的護城河,沿河往東望去就已經是櫻田門了。
他和工藤馬上又要從這件事裡被撇出去了。
“之後你得講見聞給我們聽。”
他下意識說出這句,說完的同時又開始懊惱,畢竟這種說法絕對會被吐槽像在遊戲或漫畫内角色發言的。
“你怎麼給我立flag啊?”林和悠的第一反應相當标準,然後的思路也毫無意外令他熟悉,“而且真的講這個也會被警察警告吧?”
“……不,先不管這個了。”他打斷了走偏的對話,在跟着車子本身右轉的時候越過林和悠看向剛剛的幾分鐘裡始終保持着安靜傾聽他們對話的工藤。
警視廳大樓已在眼前,就算計上身份确認、停車交接什麼的耗費,也不會還剩下多少時間,還有什麼是他可以做的,還有什麼是他能夠做的?
“你是不是原本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在車上、不,甚至更早。”
工藤新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最先望過來的是服部平次,而下車交接的伊達航和暫時站在車門外的駕駛員依然沒有作出要介入他們幾人的交流的意思,唯獨被問的人,因為要避免烏鴉撒歡正在靠下肢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出車廂,聽到提問擡頭眨了下眼,似乎沒反應過來。
林和悠确實沒反應過來。
實不相瞞,他剛剛還在使勁回憶電子幽靈曾經給他看過的警視廳三維地圖,試圖确認自己現在是在哪個角落,結果想起來的隻有出勤下樓看起來很辛苦。
于是沒等他作答,工藤新一已繼續下去。
“我有試圖從你可能會想和我講而不是找服部的事為切入點思考,可惜缺乏決定性的線索所以很難鎖定結果,明知道眼前有一個難題存在卻不能解開,隻會讓我的好奇心更加興奮。”
偵探的存在是不是有點冷酷呢?林和悠卻在這麼想。這種時候還在“為滿足好奇心而行動”之類的。
不過這麼一說他确實有個疑問,問伊達他們不對症,問平次會擔心有幹擾,問工藤新一倒是還挺合适。在這個因為一位那樣樂于追逐真相以至于變小的偵探才誕生的世界,向這位偵探詢問一個答案——
“我隻是好奇你會怎麼看我。”
以工藤新一的立場,會怎麼看這個名叫「林和悠」的人。
他的提問大概還是太怪了,還是說是表述方式的問題?能對那麼多罪人和受害者說出那麼多名台詞——十七歲意氣風發的偵探好像隻會在心上人面前笨口拙舌——現在卻被他問得愣在原地。
早知道不問了,讓偵探心癢去吧,他才不為此負責任。
非要說的話他其實也可以想象出答案,參照原作裡江戶川柯南對犯罪者的态度,參照工藤新一曾有過的舉動,也不用擔心任何友情關系會幹擾什麼,這位偵探不是會為此動搖的人,而他能得到的結果多半不會真的多冷酷,至少能期待比他的自評溫和一點。
而偵探也終于給出了回答。
“我沒有審判罪犯的權利。”
偵探這樣說,話音算得上緩,似乎也同時在斟酌或理解自己的發言。
“我不是法官有權審判罪行,不是警察有權逮捕犯人,不是檢察官有權提起訴訟,也不是律師能為誰辯護,我能做的隻有偵探所能做的事。”
他頓了一下,再次朝林和悠看來。即便後者從來不擅長閱讀情緒,還是莫名地覺得從那一隻藍色眼瞳裡讀出了應當令犯罪分子戰栗的堅決。
“調查、推理、探明真相,然後我會帶來正義。”
啊啊,是正義,而不是、不僅是真相啊。
林和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