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想被賣掉，所以逃跑了。

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這一個月，十九吃盡了苦頭。

十九剛剛逃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要去往哪裡，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有人問她要去哪裡，行人的腳步總是匆匆忙忙的，大家都為了生計而奔波，沒有人會注意到路邊多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影子。

從垃圾堆裡面可以找到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都可以從垃圾箱裡面獲得。

喝水比吃飯要容易得多，街邊的自來水管，被丢在垃圾桶裡面的礦泉水瓶偶爾也會剩下一些，小路邊的積水清澈的話也是可以喝的，這些生存方法是十九躲在角落裡觀察别的流浪漢得到的結果，偶爾會有好心人給她飯吃，這時候十九會說謝謝，有心情不好的碰上了罵她擋路，這時候十九就會默默地挪開。

當然有時候也會遇上一些麻煩……

一開始在外面晃蕩的時候，十九身上還很白淨，這樣一個幹淨漂亮又瘦弱的女孩子遊蕩在城市裡總會惹來麻煩。

有好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住了她。

“要到叔叔這裡來嗎？叔叔給你飯吃，很好吃的，又或者想吃糖嗎？”

一身破爛流浪在街頭的老男人率先出手了，他從懷裡顫顫巍巍的拿出一根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經開始融化了的棒棒糖。

“我這裡有糖果……”拿着糖的老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黑黃黑黃的牙齒，目光貪婪地盯在十九白淨的臉龐上。

雖然不知道那些目光的含義，但是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十九覺得害怕。

在老男人靠近時，十九迅速地跑開了，在逃跑的路上還摔了一跤。

隐隐的危機感迫使十九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就偷偷的逃離。

在外面待了一段時間後十□□聰明了，她往臉上抹了灰又往泥裡面打了滾，把自己的身上弄得髒兮兮的，隻要不說話就沒人發現她是女孩子，這樣的話就安全的多。就這樣走一段路，翻一翻垃圾桶，撿一點東西吃，再蹭一段公交車，雖然偶爾會被公交車司機發現沒投币之後趕下去，但也比一直走路要強的多，這樣的日子循環了整整一個月，十九躲躲藏藏，毫無目的地遊蕩到了這座小小的城鎮。

再然後，倒黴蛋十九被下班的池安撿回了家。

池安會在不小心踩到她時和她道歉，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救下她，還帶她去看傷，還不嫌髒地把她背回了家，讓她洗澡，給她幹淨的衣服穿，還給她飯吃，幫她吹幹頭發，還幫她上了藥。

在逃出來接觸到真實世界的這一段時間裡，池安是對十九最好的人。

十九敏銳地察覺到了池安與其他人的不同。

池安是一個心地柔軟的好人。

十九在心裡感激她，也聰明地知道遇到一個好人是不容易的。十九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十九想要被她收留。

于是，十九睜着那雙濕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對着池安請求道。

“我可以留在這裡嗎？”

“這個麼……”

在了解到十九的遭遇之後，池安明顯地心軟了，這樣的情況報警顯然是不合适的，一旦和警方聯系上十九就會被送回精神病院，她會再次陷入同樣的困境……會被賣掉嗎？

出于對十九的同情，池安下意識地忽略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過了一會之後，池安在猶豫中做出了承諾。

“你可以留在我這裡養傷，不過……”

“隻有一個冬天。”

池安看着十九的眼睛緩緩說道。

“你隻能在這裡留一個冬天。”

“等傷養好之後，你必須離開。”

在得到留下來的許可之後，已經洗幹淨了的十九的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響着依舊有些嘶啞着的嗓音向池安道謝。

“謝謝。”

多可愛的小姑娘啊，怎麼能被賣掉呢……

看着小姑娘甜美的笑容，池安在心裡想着。

在大冬天把人放在外面總歸是不合适的。

等到春暖花開之後，等到小姑娘腿上的傷養好。

最多不過一個冬季。

這是池安盤算着自己微薄的工資，能夠支撐兩個人生活下去的前提下做出的決定。

等這個冬天過去，小姑娘也就沒了留在她這裡的理由。

至于之後這小姑娘要怎麼樣……

想到這裡，池安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不舒服，卻還是堅持地覺得之後的事情不應該和她有關系。

池安的善心并不是毫無底線的。

她隻能幫她到這一步。

*

“诶，還有人啊！”

教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小響動，坐在講台的池安擡起頭一看，是學校的看門大爺老胡：“小池老師，還不走嗎？”

“嗯……”批作業批到頭痛的池安擡起頭時還有點晃神。“有點作業還沒有批改完。”

“天黑了！”老胡好心提醒道：“今天下了雪，再不回去，路就不好走了！”

窗外天色早已沉下來，風刮得塑料窗框咯吱作響。

“好，批完最後這兩本，我就回去了。”

池安說着又低下了頭，随手将最後幾本作業收攏成一摞。

最後這兩本作業本不僅髒，還皺，沾着某些不知名的污漬，埋汰得不像話。

池安一開始是直接翻開看，後來還特意倒回去看了一眼封頁上的名字。

果不其然，又是坐在教室左邊最後排的兩同桌。

這兩上課的時候就不消停，一個在前面拿着三角闆摳牆，一個在後邊挖鼻屎補牆。

也算是某種程度的互補吧。

“唉~”池安歎了一口氣，繼續批改起了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