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敬酒沒有不接的道理。

池安舉着酒杯隻好也站起來：“大姨，咱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了嗎……”

“诶……”付桂華迅速仰頭把酒倒進嘴裡，動作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幹了！”

“……”池安也隻好跟着幹掉了杯子裡的白酒。

丈夫死得早，留下孤兒寡母的，在宗族觀念極強的農村，付桂華一個人就能護住這份家産養大兒子，多少也是有點本事的。

坐在對面的劉醫生端着酒杯也走過去，也敬了池安一杯酒。

池安問他：“你湊什麼熱鬧？”

劉醫生沒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反倒是認真地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我媽媽的命。

“你啊。”池安對上他的目光一愣，隻好倒上酒又敬了回去。

一張桌子四個人，三個人都站了起來，隻有十九不太看得明白大人們現在這副推杯換盞的場面是怎麼回事。

“都站着做什麼，坐下！都坐下吃菜！”付桂華站在兩人中間，兩隻手分别搭在兩人的肩膀上，把人給按回了椅子上：“坐下吃菜了！”

付桂華感慨道：“這麼多年過年都隻有我們娘倆，今年總算是熱鬧些了……”

這時十九夾起一個，吹了吹咬下一口，忽然眉頭一皺，嚼了一下又停住，擡頭含糊地說：“——硬的……”

十九小心地吐出來，手心裡一枚五角硬币，油光光的。

看着十九手裡的硬币，付桂華立刻笑着說：“哎呦，中錢了中錢了，明年你最有福氣！”

池安也跟着笑：“那是，我的小十九最有福氣了！”

隻是幹飯就受到誇獎的十九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彎成月牙。

付桂華舉起手裡的酒杯：“來來來，我們舉杯給我們小十九碰一個。”

“快快，把手裡的杯子舉起來！”池安把十九手裡的杯子倒滿橙汁，示意她把杯子舉起來。

屋外雪靜靜落，屋裡一片歡聲笑語，杯子輕輕碰，碗筷叮當響。

“沒事，别送了，你媽也醉的不清，你趕緊回去照顧她吧。”

雪停了，夜色變得晴朗起來，月光映在雪地上，晃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劉醫生看着池安隻是臉有點紅，神志似乎還算清醒，也就隻把人送到了門口。

“路滑回去小心點。”

劉醫生不放心看着十九還叮囑了一句：“要是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見十九點了點頭，這才目送着兩人離開。

雪剛停，地上的積雪還帶着些未化的濕氣，踩上去咯吱作響。除夕夜過了零點，街上的喧鬧聲退了下去，隻剩零星幾戶人家還亮着燈。

兩人并肩走在小鎮的老街上，多喝了兩杯的池安腳步有些虛晃，十九隻好緊緊拉着她的袖子。

天邊忽然一亮，一朵煙花無聲地升起，在空中炸開，銀白色的光灑下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十九被吓得擡起頭，睜大眼睛，“那是什麼？”

池安搖晃了一下，眯着眼看天，“煙花呀，小寶貝，這是煙花——過年放的，專門給天看的。”池安說話的語速變得慢悠悠的。

“它會掉下來嗎？”十九小聲問，手還拉得緊緊的。

煙花怎麼會掉下來呢？

小十九真傻。

“不掉，不會砸着你，它飛得高着呢，乖。”池安嗤笑了一下，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十九的毛線帽。

遠處還有零星的煙花蹿上來，一下紅，一下綠，映得雪地泛光，像藏了星星。

十九仰着腦袋盯着煙花看：“哇~~！”

池安倒是對煙花沒什麼興趣，她偏着腦袋看向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裡映出的缤紛的光彩。

池安心想，她大概是醉意上了頭了。

某些藏不住的東西不小心溢出來了一些……

池安到底是沒忍住，往前一步，低下頭，輕輕貼上去。

原本專注着看着煙花的十九眨了一下眼睛，她感受到了溫熱呼吸輕輕碰在自己臉側。

臉頰上輕微的觸感轉瞬即逝，帶着點微醺的熱意，卻輕得像雪花一樣搖搖晃晃飄落在手心中融化的感覺。

緊接着十九的耳畔傳來一聲飄忽的歎息。

“小十九，我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