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紹靠在沙發邊,挑眉看他,“你大半夜跑我這兒,就為了喝酒?”
陸知行沒說話,隻是又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啧,又和弟妹吵架了?不應該啊,你倆今天下午不還好好的,而且,你倆能吵起嗎?”于紹太了解他了,能讓陸知行這樣失控的,隻有她。
陸知行指尖一頓,酒杯在掌心轉了一圈,才低低開口,“她問我,為什麼當初知道她是‘土豆’,卻沒去找她。”
于紹一愣,“你怎麼回答的?”
陸知行垂眸,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說……那時候的我還不能見她。”
“然後呢?”
“然後,她就不理我了。”他嗓音低啞,指腹摩挲着杯沿,眼底閃過一絲陰郁。
于紹歎了口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陸知行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說什麼?說那時候的我……太髒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從深淵裡擠出來的。
于紹一怔,随即明白了什麼,皺眉,“可是老陸,你難道要等着事情一件件敗露,讓她一點點去積攢……”失望兩個字于紹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覺得失望這個詞不太準确。
陸知行沒回答,隻是盯着酒杯,眼神晦暗不明。
那時候的他,還沒從家族的泥潭裡爬出來。
那時候的他,手上還沾着血。
那時候的他,連自己都厭惡,又怎麼敢去碰她?
他隻能遠遠地看着她,買下她最後一張明信片,然後藏了五年。
可現在,她問他為什麼不去找她。
他該怎麼回答?
難道要告訴她,他曾經是個連光都不敢觸碰的怪物?自己比她所知道的更加不堪、更加不擇手段?
他低笑一聲,又灌了一杯酒,眼底的執念越來越深。
“于紹。”他突然開口,嗓音沙啞。
“嗯?”
“如果她再躲我……”他指節收緊,玻璃杯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我可能就會把她關起來。”
于紹眼皮一跳,“你認真的?你不怕她恨你啊。”
陸知行沒回答,隻是盯着杯中晃動的酒液,眼底翻湧着病态的占有欲。
他等了八年才得到她,怎麼可能再放她逃?
“你打算就這樣耗着?”于紹遞過一杯蜂蜜水,“要我說,你就該把當年的事都告訴她。與其等着别人去告訴她,不如你自己一次性把所有的事情都說開。”
陸知行接過水杯卻沒喝,隻是盯着水面出神。“告訴她什麼?告訴她我手上沾了多少血?告訴她我是多麼的六親不認?”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之前弟妹不也沒有聽紀清妍和陸振宇的一面之詞,她知道了那些不還是選擇站在你身邊了嗎?”
陸知行擡眸,眼睛紅的可怕,“可是于紹,不一樣,事情的嚴重性不一樣。陸振宇所說的那些隻能證明我們父子不合,紀清妍的更算不得什麼,最多證明我的童年是不幸的。而我藏起來的那些,證明我這個人就是卑劣的,就是不堪的!”
于紹歎了口氣,将酒杯重重放在吧台上。“老陸,你他媽就是個傻子。”他直視着陸知行通紅的雙眼,“你以為宋栀禮是什麼人?她要是真在乎那些,當初就不會...”
“你不懂。”陸知行猛地站起身,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幾片,“她不知道我做過什麼。為了拿到陸氏的控制權,我連...”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喉結劇烈滾動着。
于紹沉默了,他當然知道陸知行指的是什麼,這些年陸知行所走的每一步,他都是見證者。
“至少...”于紹斟酌着詞句,“給她選擇的機會。”
陸知行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走,腳步有些踉跄。酒精和情緒的雙重作用下,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去哪?”于紹急忙跟上。
“回家。”陸知行頭也不回,“禮禮一個人在家。”
當陸知行推開家門時,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餐桌上他吩咐阿姨做的飯菜原封未動,冰箱裡的千層蛋糕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迹。
“禮禮?”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客廳裡回蕩。
卧室門大開着,床鋪整整齊齊。陸知行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掏出手機撥通宋栀禮的電話,聽到的卻是機械的關機提示音。
茶幾上的一張便簽紙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是宋栀禮娟秀的字迹:
“我出去走走,别擔心。”
陸知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緊,紙條在他掌心皺成一團。他強迫自己深呼吸,撥通了另一個号碼。
“程幸,”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禮禮在你那裡嗎?”
電話那頭傳來疑惑的回應,“沒有啊,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