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塊石頭被移開,眼前終于不再是石頭了。
長長的,微黃的一縷頭發,彎彎扭扭地躺在地上。
秦硯盯着那縷頭發,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那縷頭發微微晃着,像是在成功誘他上鈎的誘餌,正嘲笑他的愚蠢。
他甚至想把方才那塊石頭拿回來,重新蓋上去。
在這個小世界裡,徐素的頭發……是純黑的。
倘若徐素在他認錯人的這段時間裡,傷勢變重怎麼辦。
秦硯轉身就走,劇情指引在腦海中吵吵嚷嚷。
那是鈞師儀,是任務的關鍵人物。
他沒停,尋覓着其他可能藏人的位置。
不按指引做,你會被降級的。
秦硯不聞不問,看到地面有幹涸的血迹,他蹲下身去。
暗紅的,不是鈞師儀的。
不協助執行人做任務,總部會考慮将你退回到初始狀态的。
秦硯忽然停了下來,随後大步折返回去。
地牢内沒有魔氣,鈞師儀已經恢複正常了。
是徐素救了她,徐素的師姐鈞師儀。
那一定很不容易,救人比殺人難多了,他得替她看好了。
而且,鈞師儀是最後一個見到徐素的人,她或許知道些什麼。
長久處于混沌迷蒙的狀态下,鈞師儀像在酒壇子泡了三天三夜裡,頭痛欲裂。
身體裡似乎布滿灰塵,她一動就被它們迷了神志,思緒也不受控制。
她又想倒下去,讓自己好受點。
“再躺下去,你就别想起來了。”
一個冰窖裡剛出來的聲音潑到她臉上。
鈞師儀被潑得一個激靈,兩眼睜開,徹底清醒了。
朦胧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起來,她終于看清那人的臉。
……很難看的一張臉,指的是他的表情。
陌生的少年冰冷地看着她,眼睛有點紅,應當是血絲。
倘若不是有殘存的記憶,鈞師儀都要以為他是來要她命的。
“徐素呢?”
秦硯不耐煩地扭過頭,邊找邊問。
素素?
伴随着師妹的名字出現的,還有一些零散的記憶,它們湧入腦中,似乎想要把她的頭擠爆。
先前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又來了,可鈞師儀顧不上那些,她慌忙找到記憶中徐素最後所在位置,瘋狂地挖了起來。
見鈞師儀表情不對,秦硯也去了那裡。
可靠得越近,他心越沉。
這個地方……沒有活人的氣息。
坍塌仍在繼續。
牆面被外力擠壓得扭曲,掉落的泥土比他們搬開的還要多。
秦硯的理智突然回籠,看向鈞師儀:“你先走,我來找!”
鈞師儀頭也不擡地搖頭拒絕:“找到素素我再走。”
可秦硯并不是在跟她商量,他徑自将濃厚的靈氣墊在她腳下。
秦硯擡起右手,鈞師儀坐火箭一般,從那洞口消失了。
地牢内隻剩他一人,秦硯終于沒了顧忌。
揮了揮手,将面前阻礙他的障礙物化作齑粉。
他要找的人終于出現了。
她安靜地跪坐在牆邊,頭發散亂,混着血液凝固在腦後。
兩眼緊閉,連睫毛都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樣。
可再往下看去,就知道睡着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血污遍布全身,胸口處尤為明顯,一大團血漬粘在那裡,已經停止了起伏。
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皮膚慘白,血色仿佛随着血液流盡了。
巨大的疲倦忽然襲擊了秦硯,他不想站着了。
他學着徐素的樣子,跪坐在她身邊。
腳背有些痛,她還會痛嗎?
她的手擺放的姿勢很扭曲,應當是她來不及調整了。
秦硯想幫她擺得舒服點,一伸手,卻摸到骨頭的堅硬。
他輕輕翻過她的手,隻見她右手五指血肉模糊,勉強包裹着森白的指骨。
人體的血液運輸早已停工了,血塊難看地糊在徐素掌心。
原來這個姿勢,已經是她調整過的。
秦硯隻覺臉上一涼,随後一滴淚落到那血塊上,軟化了它。
他哭了嗎?
秦硯愣愣地看着徐素的掌心。
那顆水珠滾動着,融入血塊之中。
的确是他的眼淚,可他為什麼會哭呢?
秦硯想不通。
但周遭的環境已經不允許他再想下去了。
盡管他不怕死,但完整的屍體能讓徐素少付點積分。
秦硯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徐素抱了起來。
至于他哭的原因,他似乎想不出正确答案。
還是留給徐素這個滿分人類吧,等她活過來再給他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