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雨猛然後退一步,撞在了周南的懷裡,過大的沖擊力讓她站立不穩,雙腿一軟幾乎就要癱軟在地上。
周南眼神一凝,将她抓住,這才感覺到那纖細手腕上的冰冷和顫抖。
崔新雨沒有擡頭,隻是無措地想要掩飾自己脆弱的神色,卻不知她無助輕顫的睫毛,好似寒冬臘月裡的蝴蝶,透出絕望可憐的求助。
她的臉色在鮮血的襯托下顯得那樣白,卻書寫出内心的不屈和堅持。
她就那樣依偎在周南的懷裡,宛如凍僵的小貓,每一分的呼吸都在顫抖。
周南不喜歡這樣脆弱的東西,在他看來,适者生存物競天擇,既然生而脆弱,就隻配被人捏碎。
可現在,看着她這番模樣,他卻沒有推開她。
如爛泥般的蘭花,還在汩汩地冒着血水,足以可見崔新雨當時的義無反顧。如果她沒有發現,或許這一次真的會把路無華放跑。
所以,即使她害怕,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從來都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崔新雨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讓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轉過頭抹掉眼角的眼淚。
即使眼角還帶着脆弱的微紅,卻已經穩定住語氣,開始詢問正事。
“是本體嗎?”
周南看了一眼,淡淡地搖搖頭:“不是,但現在離抓住他也不遠了。”
他從兜裡拿出一張紙,将崔新雨臉上的血擦掉,手掌團緊,将其揉皺。當他掌心攤開,帶血的紙片化為碎片,如同蝴蝶般飛了出去。
許久,周南眸色一凝。
“找到了。”
崔新雨跟在他身後,眼前的走廊如同編織成排的圍棋,不斷變換方向延伸在她面前。
焦躁的腳步被厚重的地毯吞沒,繃緊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
崔新雨以為路無華依舊會躲在房間裡,可直到走進熙熙攘攘的大廳,才發現他竟就站在正中央。
那是一顆竹子,混在其他的竹子裡,綠得十分普通,卻又顯出欣欣向榮的鮮活。
她能夠感受到其中平穩的心跳,沒有任何恐懼,隻有如風般的惬意,完全看不出他是會在飛艇上制造爆炸,造成數萬人死亡的罪魁禍首。
這……太不可思議了。
周南看了她一眼,搭起拉弓的手勢射了出去,尖銳的箭矢正好射中路無華的心髒。
竹林搖晃,竹葉嘩啦,宛如無聲的悲歌。鮮血順着細小的圓孔汩汩流出,滴落在豐厚的土裡。
周圍的景色裂開一條條,最後化為暗色的虛無。
崔新雨猛然坐起來,第一眼就去看牆上的鐘表,淩晨兩點十八,正是她死亡的時間。
周圍是一片濃郁的黑暗,隻有玻璃窗透出的星光點綴成細小的燈光。打開開關,刺眼的吊燈光芒讓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緩了許久,才能睜開。
很安靜。
隻有分針的走動,顯示出一切的不同。
她沒有穿鞋,赤着腳,穿着雪白的真絲吊帶睡意,輕輕打開了眼前的大門。
順着柔軟的羊毛地毯,一直走到空曠的大廳。
雖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但還是足以感受到其中甯靜祥和的氣氛。
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
這裡應該是真實的嗎?
一位工作人員看到她,趕緊走過來詢問,
“女士,需要幫忙嗎?”
崔新雨恍然回神,眼角的淚幾乎要落下。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她趕緊轉過頭,擺了擺手。不再停留,而是朝來時的路走去。
她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來,強烈的喜悅如同煙花般在她心中不斷綻放。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激動情緒,幹脆換上衣服,拿出擺放在架子上的小提琴,走到了星空露台上。
無邊無際的星空中,星星密密麻麻,有的明亮如鑽,又的微弱如燭光。那閃爍的銀色光芒,交織在無邊無垠的黑夜之間,神秘而又迷人。
她緩緩閉上眼睛,細長的手指靈活又從容地撥動琴弦。
樂聲行雲流水般地從她的之間傾瀉而出,跳動的音符,熱烈的節奏,幾乎讓人的呼吸都為之急促。
由死到生的起伏跌宕,不去反抗的尖銳昂揚,如同一顆顆石子,狠狠地擊碎面前阻擋的一面面銀鏡。
周南同樣蘇醒,隻是比起崔新雨的激烈情緒,顯得平淡很多。沒有了睡意,打算找個地方安靜地看會兒書,卻沒想到聽到那樣熱烈又張揚的琴聲。
他忍不住擡起腳步,追随琴聲而去。
音樂是他的第二愛好,因為在音樂裡,任何一個人内心深處的情緒都無法隐藏。音樂就像是一面鏡子,總能映照出樂手最醜陋的模樣。
所以,這世上很多所謂的大師,在他眼中不外乎釣名沽譽之輩,根本稱不上藝術家。
可這一次,小提琴聲中流淌出來的情緒,卻如同一顆石頭,投入了他平靜的心湖。
太像了……
當他看到星空露台上的身影,一瞬間頓住了腳步。
烏黑濃密的長發如同瀑布般覆蓋在後背上,随着動作的起伏而微微晃動。纖細的腰肢在淡紫色緊身小禮服的包裹下,盡顯美麗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