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水面距離天花闆隻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她隻能艱難地仰着頭,才能吸到珍貴的空氣。
崔新雨……
她已經來不及去看了。
崔新雨從她的手中拿過月光花,沒有時間猶豫,深吸一口氣,迅速潛入水中,朝着銅像遊去。水下的視線模糊,水壓讓她感到呼吸困難,仿佛又回到了死亡的那天,胸口感受到窒息的刺痛。
冰涼的水流包裹住她的全身,濕漉漉的發絲如海藻般在水中散開,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曳。水下的光線幽暗而朦胧,折射出她肌膚的瑩白光澤。淡藍色的魚尾裙裝在水中飄散,宛如一朵金魚的尾巴。
水波輕撫過她的臉頰,将她襯得如同從深海中浮出的精靈,美麗得令人屏息。
終于,她遊到了銅像旁,将月光花穩穩地放置在銅像上。就在她完成這一動作的瞬間,房間内的水位停止了上升,時間也在此刻凝固。
她開始上浮,卻已經沒有可以呼吸的空氣。
肺部開始燃燒,仿佛有火焰在胸腔裡肆虐。視線開始模糊,水中的光線扭曲成詭異的光斑,像是破碎的夢境。呼吸的本能讓她張開嘴,卻隻有冰冷的水灌入喉嚨。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肺部像是要炸裂開來。水壓擠壓着她的胸腔,每一次心跳都變得異常清晰,像是死亡的倒計時。
胡岚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當即不顧一切地朝她的方向遊去。
堅持住,堅持住啊……
可兩人的距離并不算近,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崔新雨如同瀕死的魚一般開始抽搐。大量的氣泡從她的口鼻中溢出,模糊了她的視線,微熱的眼淚滴落在水間,沒有人能看見。
就在崔新雨即将墜入永恒的黑暗時,房間裡的水位急速下降,她狼狽地跌坐在濕漉漉的地闆上,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大口大口的呼吸,咳嗽地幾乎要把肺吐出來。
狼狽的姿态并沒有磨滅她的魅力,反而因為脆弱顯出幾分惹人憐愛的動人。
潮濕的裙擺緊貼她的肌膚,勾勒出纖細的腰線與起伏的曲線,水珠順着發梢滴落在鎖骨凹陷處,又沿着雪白肌膚滑進領口。
她擡手抹開黏在額前的濕發,明明眼角還透出脆弱的微紅,卻已經恢複了自己高傲的姿态。
銅像底座彈開的暗格裡,鑽石皇冠在幽藍光線中折射出碎冰般的鋒芒。她支撐起搖晃的身體,徑直走過去将皇冠扣上發頂時,濕漉漉的烏發如墨色綢緞纏繞冠冕。
赤裸的雙足走過水漬,最終停在姚北望的面前。
“不生氣了吧?”
姚北望定定地看着她,原本還凝固在内心的那點不滿至此徹底煙消雲散。
他沒想到,在這樣的遊戲之後,崔新雨最關注的竟然還是他的情緒。
沒有質問,沒有憤怒,沒有疑惑,隻有一句撒嬌。
“你倒是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用這樣柔軟卻又不卑微的姿态,化解了原本的矛盾。
崔新雨從他的話中捕捉到了信号,當即得寸進尺地上前,踮起腳尖,仿佛要将紅唇奉獻上一般靠近他。
姚北望受不了地伸出手将兩人隔開,深邃的黑眸冰冷地凝視着她,讓她注意分寸。
崔新雨隻能無辜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到了此時他還拒絕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姚北望感覺自己剛剛熄滅的那麼一點火氣又被點燃了起來,似乎自從他放寬原則,放任崔新雨靠近後,她就一直在試探他的底線。
他不會放任她,卻也不想打破此時的平衡,幹脆拿過一旁侍者準備好的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
“趕緊回去休息吧。”
說完,再不看她一眼,徑直離開。
周南淡漠的眸光在崔新雨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又毫不留戀地收回。
最後離開的薛之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微勾的嘴角透出玩味的弧度:“你倒是真有點本事。”
崔新雨膈應死他了,當即看向别處,隻當什麼都沒聽見。
薛之陽也不惱怒于她的無視,反而笑意加深了些,慵懶地擺了擺手,才轉身離開。
看客已經退場,演員也沒必要再停留。她裹緊毛毯,腳步輕盈地穿過長廊,返回自己的房間。
直到離開,她也沒有多給胡岚一個目光。
劫後餘生讓其他人也緩過氣來,見胡岚愣愣地看着姚北望離開的方向,他們紛紛圍過去,為她打抱不平。
“明明是你冒着生命危險拿來了月光花,到最後所有的功勞都被崔新雨給搶走了,太不公平!”
“看她剛才那谄媚的模樣,要不是靠着這種狐狸精的手段,姚少怎麼可能對她另眼相看!”
胡岚緩緩收回了視線,聲音輕得仿佛一片雲:“崔新雨不是那樣的人,你們不要再說了……”
“胡岚你就是太善良了……”
“好了,我們不說了,你别生氣。”
胡岚站起身,扶起還沒緩過勁的同學,慢慢朝外走去。長廊盡頭,月光透過彩繪玻璃灑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