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嘴唇吸吮淩未掌心。
淩未拿開手,嬰兒張大嘴巴眼看就要哇哇大哭,淩未又趕緊捂住,手心再次被當成了安撫奶嘴。
她的表情漸漸從震驚轉為麻木。
淩未回頭,再次有目的地巡視整間房。
嬰兒有這個舉動,大概率是餓了。淩未不可能真的給嬰兒吃自己的手,得找到喂養的食物。根據該亡靈領域的設定,既然嬰兒是“家庭”标配,那麼嬰兒食物也該同樣是标配才對。
順着這個思路,淩未迅速發現餐邊櫃第三層中間位置,似乎有一個很像奶瓶形狀的物品。
廚房竈台上有鍋,她之前就注意到鍋内有東西,但由于内外全是統一的白色,沒法分辨,遂沒有深究。現在想來,很可能是就是嬰兒食物。
“我去給你裝食物。”淩未和嬰兒說道,“不對,是你要是不哭,我就去給你裝食物,不然我騰不開手。”
嬰兒兩個空洞洞的眼睛一動不動望着淩未。
淩未忍受着精神污染,與其對視:“答應,你就閉上眼睛。”
兩秒後,嬰兒的眼睛輕輕合上,空洞消失了,淩未又等了兩秒,松開捂住嬰兒嘴唇的手。
“好孩子。”她輕輕誇贊道。
嬰兒的兩隻小手揮舞了一下,似是回應。
淩未看着這一幕微微皺眉,這東西聽得懂話,她轉身迅速拿起奶瓶,去廚房裝入嬰兒食物。
白色的溫熱的流動物體,從鍋邊流入奶瓶。常識告訴淩未,嬰兒不該吃這些東西,可常識裡,嬰兒也不是白雲做的。在這裡,常識毫無意義。
淩未帶着看不出究竟裝了幾分滿的奶瓶回到門口,将瓶口對準嬰兒嘴巴。随即,嬰兒張開嘴巴,含住了瓶口。
輕微的吸吮聲響起。
淩未安靜地注視着嬰兒進食,她的手扶着奶瓶,總覺得稍一用力就能将白雲做的瓶子捏個稀碎,于是小心捧着。
迄今為止,嬰兒的威脅性看起來是可控的。
關于嬰兒的設定,第一個白雲人已經說明得很清晰——嬰兒一刻也離不開人,餓了要喂,困了要哄睡,吃完早飯還要出去逛逛,且沒帶嬰兒的人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家外。
再加一條,哭聲可以由管風琴樂聲安撫。
嚴格遵照這些規定,嬰兒十有八九不會再出現哭啼引發黑夜,繼而引發污染攻擊的情形。且要做到這些,并不是很困難。
不困難,卻又繁瑣,占據一個人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由此可見,亡靈領域設定“家庭”與“嬰兒”的目的是……讓人們自願為了“家庭”留在這裡?
讓他們對虛拟的家人與嬰兒産生真實的情感?
還是……扮演曾經的自己。
“啪——”一聲,奶瓶被淩未捏碎了。
她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感到悚然心驚,一個曾經的自己,一個現在的自己,真的有人能記住那隻是扮演嗎?又真的有人能分清真實與扮演嗎?
除此之外,這個天馬行空的亡靈領域,與上一個基于現實世界生成的異空間截然不同。
它毫無規律,毫無邏輯,又該怎麼去尋找基點?
嬰兒的雙眼再次睜開,兩個空洞對準淩未。奶瓶碎掉後,嬰兒沒有哭泣,兩隻短小的手舉起來,試圖觸碰淩未的手。
淩未避開了。
她回頭,果見餐邊櫃上已經刷新了一個新的奶瓶。
“這個亡靈領域似乎生怕你餓着。”淩未輕聲道,想了一下,她又說,“吃完飯了,該出去逛逛了。”
既然有嬰兒車的存在,淩未沒有像上一個與她搭讪的白雲人一樣抱起嬰兒,她直接推着嬰兒車出門,去找其他人。
純白長廊此時空無一人,白茫茫的世界,她是唯一的色彩。
淩未踏出的每一腳都如同陷入到柔軟的棉花糖中,雲朵沒過她的鞋,流動着,順着她的小腿攀爬。它們爬進嬰兒車,與嬰兒嬉戲。
淩未幹脆駐足多看了一會兒,卻發現嬰兒對她的興趣遠遠勝過了正千方百計逗其開心的雲朵。
她假裝沒發現,繼續沿原路往回走。
距離她最近的是丁奕昙和白雲白竺的家。
還沒走到門前,淩未就聽見了白竺不滿的聲音:“丁奕昙,你到底行不行,會不會帶孩子?”
淩未停下腳步。
丁奕昙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阿竺,我沒有經驗。”
白竺切了一聲:“我有!所以孩子要我一個人帶!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丁奕昙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說我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我來帶孩子,我會帶好的,你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