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所謂聖堂是否就藏在這些厚重的雲層之後。
她想,把一切全部撕碎吧,就如撕碎一張紙,如撕開一個包裝,把礙眼的白色通通碾成齑粉。
她内心如此瘋狂。
眸底卻靜得詭異。
突然,管風琴的樂聲不知從何處飄來,仿佛一個信号,所有人合上嘴,不再出聲。
淩未聽了一小會兒,發現這次的聲音和她上次在白雲城入口處聽到的毫無二緻。
真的毫無二緻嗎?淩未無法确定,畢竟不是拿着專業儀器在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的對比。
不過她還是轉移了幾次位置,由此确認了一件事——無論她往前還是往後,管風琴樂聲的音量幾乎沒有升高或降低的變化。
它似乎不是從某一個特定的位置發聲,而是均勻地飄蕩在整個亡靈領域。
均勻的安眠曲,在天色将暗時出現,悠揚舒緩,哄人入眠。
淩未的目光再次看向她的白雲嬰兒,嬰兒的眼睛仍然緊閉,狀态卻發生了變化,似乎真的進入了睡眠。
她靜了一瞬,想,那麼她呢?他們幾個該做點什麼?
丁奕昙無聲打手勢,讓大家各回各家。
淩未沒有異議,上一次黑夜待在外面他們遭到了污染攻擊,這次自然要尋找他法。
她安靜地回到自己之前選擇的空房間,約莫十分鐘後,黑夜完全降臨。
這裡沒有燈光,沒有月光,純粹的黑暗侵蝕人類感官,淩未的眼睛徹底失去作用。她再也看不到惱人的白色,它們早與深不見底的黑融為一體。
随即,管風琴樂聲停止,嬰兒不安地躁動起來。
淩未循着翻滾的聲音靠近嬰兒車。
她的靠近似乎鼓勵了嬰兒,它晃動得更加厲害。
“哇!”一聲啼哭驟然響起。
“砰——”轉瞬間,又煙消雲散。
淩未指尖還殘留着白雲嬰兒溫熱的流動的觸感。
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她捏爆了它,如同白天,捏爆白雲奶瓶一樣。
奶瓶會刷新。
嬰兒也會。
淩未面無表情伫立在完全無光的漆黑中,忽地,甩了甩手。
【警告!宿主當前亡靈化程度44%!】
系統的聲音冰冷而嚴肅,淩未無聲笑了。
真奇怪,火山噴發般的暴欲與冰山一樣的冷靜共存在體内,淩未有一種正在清醒的發瘋的感覺。
她的手順着嬰兒車的輪廓往下,再次撫摸上白雲嬰兒細弱的脖頸。
刷新出來的它可真安靜。
為什麼不哭了呢?
淩未這時,忽然想到什麼,走到窗邊,側耳傾聽。
沒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傳來,他們是用什麼辦法安撫住了嬰兒,和她一樣嗎?
淩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她甚至想現在就走出去,敲開一間間房門,問他們,為什麼他們的嬰兒不哭不鬧。
沒關系,淩未勸解自己道。
沒關系,她心裡說。
明天就會知道。
可最終,她還是走出了房間。
純白長廊此時已經變成了純黑長廊,淩未依然望不到長廊的盡頭,隻覺得自己正在望向一個無邊無際的黑色深淵。
她的眼睛輕而易舉融入這樣的黑暗裡。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淵而去。
這一次,淩未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腳底肆虐的狂風阻止她繼續前行,耳畔卻是纏綿的風兒的低語。
風在和她說話。
——噓,你該睡覺了。
——睡吧,睡吧,沉睡在柔軟的雲朵中。
——睡吧,睡吧,與日思夜想的家人在純淨的天空團聚。
——睡吧,睡吧,聖堂将永遠守護你和你的家庭,永遠……
淩未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