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星星點點的血迹也瞞不住什麼,但黎數還是笑了笑,說:“意外。”
陸嵬沒追問,她也沒那個立場。
事實上她就連拉黎數的手腕都隻是扯着她的袖口,然後撥開看了看,因為她也并不那麼在意。
門口隻響了一聲的喇叭打斷了兩人繼續交流,黎數回過頭,發現是陸嵬的車,駕駛座上是穿着正裝的女司機。
黎數靠着椅背,心想陸嵬的變化确實是很大。
從前聞到煙味,不管面前是什麼樣的局都會冷臉走人,現在居然能忍着脾氣配合完,甚至還把煙抽了。
也不喜歡用司機,因為她不喜歡自己的車上總有陌生人在,現在居然也有了專職司機。
兩年啊,原來物是人非是這樣的感覺。
其他人眼裡的慢慢變化,在她眼裡都變成了突然之間。
見黎數歪着頭,并沒有深交的意思,陸嵬也沒勉強。
她重新站起來,也沒有伸手去扶黎數的意思,甚至後退了半步,說:“能走嗎?”
黎數沉默兩秒,點點頭,撐着腿站起來,慢悠悠的往前走,一邊拖着嗓音說:“謝謝陸總,陸總好人有好報。”
身後的人沒再回話,沉默的跟了一路。
黎數就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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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黎數主動爬到了後座,之後就靠在車門上閉上了眼睛。
她不熟悉路,也不知道從這裡到最近的醫院具體要多久,但她實在是睜不開眼了。
生理上的疲憊是其次,在她的印象裡,自己已經四十多個小時沒有閉眼了,心理上也極度需要睡眠。
司機大姐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從後視鏡裡打量了她幾眼,但她的職業素養顯然很強,黎數閉上眼前,沖她隻是笑了一下,她就冷靜的收回了視線,也不再多看,更沒有多問。
司機落了鎖、開了空調,壓低聲音問到:“陸總,去哪?”
陸嵬和黎數隔着一個中間的位置同樣坐在後排,聞言她說:“中心醫院。”
司機輕輕應了聲,車輛啟動,緩慢但極穩的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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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裡隻有一個值班的大夫,和一個年級頗大的護士,黎數在門口繳完急診費進去,莫名回頭看了一眼。
車停在醫院前,但并沒有離開。
黎數垂眸,撚着單子進去包紮。
紗布拆開後,裡面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黎數皺了皺眉,别開眼睛望向了别處。
大夫的動作很輕柔且一直很穩,除了初始看到傷口的前兩秒沉默了片刻,後面就沒再露出過什麼明顯的情緒。
“傷口很深,雖然不用縫針,不過短期不能碰水了,洗澡的時候注意點,後面每天都得上藥清創,連着上五天。”大夫說着,撕下了一張病例,說:“名字、電話都說一下,護士會提前叫你過來。”
黎數不知道原主的手機号碼,剛說完不記得,大夫就用黎數的手機播出了電話。
大夫的手機在口袋裡震了兩下,又耷拉着眼皮摁斷,将手機還給了黎數。
黎數起身,剛剛道謝,就見老大夫也跟着起身脫下了外袍,說道:“哎,等會,天黑了不好走,門口那破台階難走,丫頭,受累扶着我走一段。”
黎數眨眨眼,還不等應聲,大夫就已經火速穿上了外套,用那雙枯瘦的手攙住了自己的右手。
與其說是攙,倒不如說是像捏小雞崽子似的捏着。
路上碰見了剛剛來送藥的護士,還沒等她說話,就被大夫擺手打發了。
黎數意識到了什麼,但也沒拒絕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沉默的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急診門口的台階早就已經修繕完成,但也沒有誰低頭去看,更沒誰主動去揭開那個不算多高明的謊言。
老人家和黎數一起走到了門口,撒開了手說:“自己來的?”
猶豫一下,黎數搖頭:“朋友送我來的。”
“怎麼沒等你?”
黎數搓搓手,“不熟。”
老人渾黃的眼睛不錯的盯着她,但很溫和,黎數微微笑了一下。
老人這才繼續道:“你如果出不了門,或者沒力氣出門,就打我電話,我讓車去接你,放心孩子,免費的。”
黎數心裡感激,點點頭:“我明天會準時過來的。”
不遠處的車門打開,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深夜在醫院急診門口停留的人甚少,兩人不約而同望了過去。
陸嵬居然還沒走。
什麼時候陸嵬這麼好心了?
往常她在路上看見出車禍都會冷眼離開,她打120的功夫,陸嵬還能在旁邊說一句‘用不着你打,也許早就有人打了,而且交警也在。’這樣的話。
還是因為自己和上輩子相似的這張臉?
陸嵬走到近前,但并不是沖着黎數來的。
她朝身邊的老人伸出手,那是一個接扶的動作,嘴裡喊着:“姨姥姥。”
得,自作多情了。
黎數後退小半步。
俞寶珠沒好氣的把她手打開,陸嵬從善如流的垂下手,這才轉過頭,冷淡的打量着她,說道:“處理完了?”
黎數撓撓臉,新鮮潔白的紗布在左腕上捆着,“啊,弄完了。”
陸嵬‘嗯’了聲,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沒再理會黎數,和身邊隻到她肩膀,不斷瞪她的小老太說:“姥姥讓我來接您。”
老太太不搭理她,依然将慈愛的目光放在黎數身上。
“是她送你來的?”
黎數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
俞寶珠露出了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但黎數很快道:“我和陸總是偶然遇見的,她見我臉色不好,主動送我來的醫院。”
“先上車,孩子。”俞寶珠伸手拉着她,兩人往不遠處的車上走。
黎數放棄了解釋,左右後面和陸嵬的糾葛應該也不至于再上升到需要見家長的地步。
她也有些疲于應付長輩,但也幸好,接下來這一路俞寶珠都沒再說什麼,更沒像是普通老人一樣瞎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