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線通知書已下發,南中除了拉了一個熱烈慶祝的紅色大橫幅,并且說話算話地發了獎學金。
唐寅滿把一個略鼓的紅包遞給李梵,看樣子很是春風得意:“恭喜恭喜,繼續加油!”
“唐老師同喜同喜,”李梵微微彎腰接過,真情實意笑着感謝了幾句。
錢揣進兜裡,他頓時覺得身體輕松了好幾倍,生活的重壓似乎也不值一提了,脊背都往上挺了挺。
心髒搖擺着飛了一會,倏地又躲回胸腔了,李梵背貼後門邊上的牆壁,深呼吸一個來回,轉身從容進入教室。
他之前是懷疑虞矜喜歡男人,現在是懷疑虞矜喜歡自己。雖然這種念頭很自戀,也很傷感情,但他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孩子,前者不成立的時候“最好的朋友”還能說得過去;如今前者十有八九成立,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一次次若有若無的試探——已經無法解釋。
至于為什麼說前者十有八九成立?大抵是基于李梵對他的了解和……一小段不太光彩的回憶。
李梵過線後,某些課可以不上了,學校幫安排了小課——說白了就是在物理老師辦公室開小竈,好吃便是總能提前幾分鐘去吃飯,回來再做題。
盡管時間富裕,但李梵還是習慣抄了近道,路上碰巧遇見綠化叢裡有一幫人正吞雲吐霧,他定睛一看,好死不死,是上次在廁所結梁子的那幫人。
冤家路窄,李梵拿不準他們會不會懷恨在心,有沒有“再續前緣”的念頭,暗罵一聲,本想改道而行,結果耳朵太靈敏,零星捕捉到了虞矜的名字。
腳下步伐一頓,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五分鐘,今晚早出了五分鐘。
于是他躲到樹旁,那幫人比他更守時,正正好好抽了五分鐘,沒人思考人生吹牛,倒是把知道的八卦該抖落的都抖了,李梵聽得腦子嗡嗡的。
喜歡男人……同性戀……同學……虞矜?!
心中翻湧起波濤巨浪,他們的話就好比一根麻繩,串聯起了李梵所有的懷疑。
他做不到完全相信,這幫人萬一是些捕風捉影、以訛傳訛的老手,豈不害了朋友?他亦做不到完全不信,這幫人說的當真是有鼻子有眼,萬一是真的,豈不害了自己?
李梵頓時覺得人心險惡了,隐私的事各執一詞,包青天也難判孰對孰錯。
腳步虛浮地遊蕩了一圈,神情恍惚地混迹了一晚,終是在輾轉反側的月光下想出了一個馊主意。
後來也發現其效果可見一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說,虞矜沒準還在明裡暗裡将他戲耍了幾番,隻是他不知罷了。
那主意意料之内的不了了之了,不過他也想明白了,喜歡誰不是喜歡,他們這種人有個喜歡的人不容易,哪裡輪得到他去介意呢?
想明白了倒也接受良好,但如今怎麼有種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感覺?即使猜想還未證實,但李梵的危機感已經愈發強烈了。
他原本的企圖是朝虞矜吹胡子瞪眼,擺幾天譜,警告虞矜老實一點,奈何天生缺根筋,前腳還有理有條的計劃,後腳就被虞矜打亂了。
虞矜一隻膝蓋跪在他的床鋪上,雙手緊抓被褥的兩角,明顯是整理到一半了。
見到他,隻懵懂單純地叫他過來搭把手,整理一下他床上的三件套。
李梵屈服了。
擺啥譜啊,試問哪家有記着日子、看準天氣給你曬被單的室友?
怪不得陸機科能忍虞矜這麼久。
秉承着“疑罪從無”的原則,李梵單方面赦免了虞矜。
虞矜卻沒打算放過他,日子越過越詭異了。
就例如現在,他隻不過去了趟辦公室,身旁那人竟,生氣了。
李梵滿腦不可思議,若是抓去砍頭,身首分離後,頭骨碌碌滾兩圈,估計還是要說句“達不溜愛去歪(why)?”
虞矜十八歲的年級,八十歲的脾氣,李梵四十歲的脾氣,四歲的年紀——活成孫子了。
不可思議,莫名其妙,無理取鬧,李梵一肚子無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