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判生落下嗡地發出铮鳴,瞬時爆發出金光震顫掀起周圍塵灰将二人吞沒在刺目光輝之中。
洛玄一閉上眼,直到周圍阒然無聲也沒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
他緩緩睜眼,不知誰喊了一聲,吓得他劍柄脫手落地。
“弑神!罪神洛玄一膽敢弑神!”
判書神使拂開灰塵看清後厲聲高叫,手中折子扯出萬道金線,夾雜着銀芒。隐約有劍器碰撞的聲音倏忽之間刺穿手足。
處刑神的判生脫手當啷砸在地上,洛軒宸不知什麼時候同樣跪在自己面前垂下頭。
“抱,歉……”胸口銀簪深深刺入心髒,細細密密的棘刺從銀簪中伸出,束縛了他的脖頸。
洛軒宸嘶啞着說出最後一句話,唇角帶笑隻是這樣看着他,神色溫和。眼中不似方才那種淩厲,化開來,漸漸閉上眼睛垂下了雙手。
如山似的威壓擔在肩頭,金線壓着他雙膝在地上鑽出裂痕。
“我……”洛玄一頂着刺痛,欲開口卻率先嘔出大口鮮血,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更多話。原本簪起的長發因為銀簪的消失盡數散落下來,眸中茫然不知所措。
“不是我動的手……”他聲音艱澀不敢伸手去碰對方,鼻尖酸澀無比卻怎麼都淌不出淚全部堵在心口,說不出來,更沒法大聲喊叫。
“我沒有弑神,沒有弑神。”他攥緊雙手,指尖深深嵌入皮肉,卻沒有人聽到他的話,隻有一聲歎息。
金線束縛得越來越深,洛玄一動彈不得,體内十二道楔連同這線一起發作,幾乎要将自己撕裂開來。
“我……我沒有……沒有……”
洛玄一痛得無法呼吸,僅存的意識怎麼沒想過死的會是對方,直到渾渾噩噩被判扔下堕神崖永世不得超生也沒有想通。
本來不至于你死我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分明一切都沒有做錯,他們一開始并是不這樣的。
***
百年前:
雲山沸騰卷起落葉緩緩飄浮半空,逐漸凝聚成陣法。
黑雲翻墨,分明還晴朗的天色轉眼間雷光閃過,大雨霎時傾盆而下,山中雲霧被雨水打散,面前白茫茫一片未曾斷絕。
迷蒙之中血光四濺,不時傳來劍刃碰撞的聲響,一個黑影刺破霧霭掠過密林,身後伴随陣陣野獸的怒号,雨珠混雜鮮血從少年身旁落下。
身後形貌扭曲的人形妖物四肢着地緊緊追趕。
“真是。”洛玄一面具之下聲音甕聲甕氣,這些妖物非但殺不死還越來越多,他一個人分身乏術落入下風受了不少傷。
妖物身上的毒氣彌漫籠罩山林,四周昏黑一片。
“撐不住了,再不來我這條命都要搭在這裡!”
洛玄一念咒将雙指按在太陽穴處,心急之下來不及指名道姓,現在找誰都無所謂。
“祠堂。”對面似乎有些懵,打個哈欠夾雜着書簡撥動,一人語态慵懶透過神識傳來,“你是夜巡神使,放心,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洛玄一腳步不停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夜巡神使死不了,這是什麼很值得贊揚的點嗎?
而對方口中所謂的夜巡神使,實際隻是一個名字好聽但沒有自由的神職。任務也就是每夜為凡間人們守護路途斬殺妖鬼,即便不小心被大卸八塊過段時間也能活過來,日日如此沒有盡頭。
多年來他巡夜極為靠譜從未出過差錯,唯獨這次不知什麼回事,怎麼就捅那麼大的簍子。
“唉,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洛玄一斷了神識聯系恨恨道,順手将妖物口中的衣擺一把奪回,他利落地幾步躍過台階閃身撞進祠堂中。
大群妖物聚集在院中,它們趴在地面輕嗅,模糊的面容中看不到雙眼,感受不到神使的氣息它們隻好嘟嘟囔囔地散去。
洛玄一背靠牆面,祠堂年歲久遠未經修繕恐怕撐不了多少時間,他擡手施咒加固防禦,又下了道術法散布周圍,隔絕外界的聲響。
今日不抓了這片山林中魇化的源頭,他何止是完不成旨意那麼簡單。
他偶然瞥一眼積水坑中自己的樣子,戴着這樣一個面具,還真難辨是妖怪可怕還是自己可怕。
洛玄一将劍随手扔在低面,把手臂間的外衣撕開,連同粘連血肉的縷縷衣料扯下。
“嘶。”他冷汗不斷落下,傷口鑽心似的疼得厲害,幸好他提前做好準備随身帶藥,否則今日就算搭在這裡。
山林深處,意料之外的還有人匆忙跑過。
林在明頂着大雨急匆匆跑在山路上尋找庇護所。
一路上聽到不少怪異叫喊恍惚中似乎還能聽見它們磨碎骨肉的嘎吱聲,吓得他渾身發毛。
不知多久道路盡頭一座房屋漸漸顯出輪廓,林在明心中大喜,趕緊向那處奔去。走近了才發現,這房屋原是一座破祠堂。
“文公祠……?”牌匾掉了一塊,林在明眯眼默默念叨一句順着台階狂奔,地面濕滑途中險些滑倒,他不管,直到堂中才停下。
聽到動靜洛玄一停下包紮傷口的手,隐匿氣息透過塑像觀察來者,他并未放松警惕。
“林中毒霧彌漫,凡人怎麼進得來。”洛玄一心中不解低聲嘀咕,但走為上策,他自覺信手撚法訣消失在塑像之後離開。
外面雨勢迅急依然無休止,林在明脫下沉重的外衣用力擰幹挂在外側的竹竿上,随後在堂中緩緩走動觀察環境,沒有注意過身後審視的目光。
這裡年久失修,散發着一股木頭腐爛的味道,房梁嘎吱嘎吱作響,比起外面的風雨交加,這裡更多是阻隔了雜音的寂靜。
林在明蹲在角落拿出護在懷裡尚未濕透的書冊,記下最後一筆合上書頁,松手筆不慎掉落在地滾到一旁,他躬身去撿卻撞在塑像一角。
“哎呦!”
腦袋上瞬間便腫了個包,他氣呼呼地擡頭剛想吐槽兩句,一滴略有些黏稠的液體從房梁之上滴落,剛好落在他臉上。
刹那一股濃烈的腥臭充斥林在明整個鼻腔,他沒吃東西,被刺激得連連幹嘔。
“這……什麼東西啊!”
他使勁拿雜草蹭掉黏液,卻發現方才那塊地方逐漸露出些黑影。他心中奇異靠近了些細細觀察,兩手兩腳,像個人形慢慢扭動。
林在明背後一陣惡寒,打兩個哆嗦,愈發覺得這個公祠有問題,想跑。出門的那一瞬似乎有金光閃過,他一頭撞在了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