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下來并沒有發生什麼,客棧中他們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些銀子,或許是忘記先前自己什麼時候放過,再怎麼說這晚不必遊蕩在外面。
隻因為是初到此處,兩人的時差還沒能完全倒過來,洛軒宸早已習慣連夜處理雜事,即便身體勞累也是躺在床榻上反複無法入眠。
洛玄一則不同,他本職就是巡守夜晚,這時候自然精神得很,不過一旦天邊微微泛起亮光,步入清晨時分,身心在此刻瞬間失去活力,困也好累也罷,盡數壓在身上。這時的他什麼都不想幹,隻想好好休息。
就這麼折騰下來,直到下午他們也什麼都沒有開始,這麼久的習慣,一時半會還真改不過來。
至少是睡了會,狀态也沒有那麼差,甚至于連靈力都有些開始流轉起來。他們關上房門出來走了個臉對臉,彼此默契地後退兩步又伸出手攤向樓梯,“你先走。”
他們說好夜半時分一同前往林中看看能不能遇上那所謂的黃大仙,現在分頭探查淮城看看能從路人嘴裡知道些什麼。
“你是夜巡神使,遇着些妖魔鬼怪你也知道怎麼辦吧。”臨走時洛軒宸破天荒地沒有埋汰他,反而從身邊掏出來柄短劍扔給他。
洛玄一掂量兩下,小東西個頭不大重量倒是不輕,他微微挑眉,語氣松快不少,“都是扔下來曆劫的人還神使呢,說回來你個文神還準備這玩意,稀奇,不過多謝了。”
“明崖托我給你的,想多了。”洛軒宸移開目光頓了頓繼續道,“還有哪條律令規定文神不可帶武器?望舒元君能喚隕星砸人,我若有佩劍在身又有何不可。”
“沒說不可……隻是沒見過稀奇罷了。”
洛玄一翻看手中短劍,神色漸漸有些驚異,手中非是凡物,竟是那流傳不見的三神器其一灼塵。
上古原初神明手中藤柘圖中分裂出三神器:解雲,灼塵,天羽,後世流傳不慎遺失不知去處,如今卻在了他的手中。灼塵熟知佩者擅何種武器,生來便帶有靈性。
“明崖還托我給你帶話:這灼塵是靈魂靈器,階層最高強大是自然的,不過越強大的越危險,如今反噬代價未知,慎用。”洛軒宸喝下杯中剛倒下的水輕咳幾聲念叨,“水有點冷。”
“知道,會注意的。”洛玄一将東西揣在袖口,按道理靈魂靈器不像其餘靈器有器靈存在,十個裡面十個一身反骨抗性極強,絕不會就這樣服服帖帖。
唯獨這灼塵異常乖巧,甚至于對自己莫名親近,就像……自己原本就是它的主人一般。
***
此後兩個時辰内,洛玄一幾乎将整個淮城跑了個遍,他速度快卻不擅長問東問西,大多隻了解一半,有時抓不住重點,路上數次走過處亂葬崗,他隻是撇了幾眼,并沒有多留意。
相反洛軒宸走得慢很多,他倒問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對于探路問路這件事,他很擅長。
當他路過百姓嘴裡多多少少都提到過的方家時,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覺着這裡總有些不對勁。他們說過這方家是大戶人家,理當有人進出才是,怎麼看起來冷冷清清,就像是石碑上篆刻的碑文,空有繁華而死氣沉沉。
院中隐約見到幾抹紅豔,應當是彩綢之類的,院牆極高,他墊腳也看不到裡面,這方家大院布局同其餘屋舍不同,并不像其他人的屋舍緊密連接到兩間房子快要貼在一起,其間以阡陌相通。
大院幾乎是單獨開出來塊土地,周邊沒有屋舍,可見的也遠遠離開這塊地方。
“咦,這地方可兇啊,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家人誰敢往那裡待?”路過的大叔見他念念有詞順嘴回了一句,随後挑着擔子離開。
洛軒宸聽大叔一句話愣了半秒,随即再次低聲嘀咕道:“一個大戶人家不可能沒人進出啊。”
他認為方家内部有些蹊跷,礙于還有事務在身他不得不繼續往前而将此處抛諸腦後,待眼下事情弄清楚之後再來查看。
淮城人似乎都很堅信黃皮子讨封這件事,書生方秦的死确實很奇怪,沒有受傷,沒有中毒。
可方秦确确實實遇到黃大仙又沒有其他人看見,除去那位巡山的老頭也隻是看見方秦和一團看不清啥東西的打架,其餘就沒有了。
在路上問起書生方秦的死,人們一口咬定是招惹的黃大仙,神神鬼鬼的事情,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天色漸昏暗,時間過去得很快,洛軒宸遲遲見不到人便坐在路邊回想起方才種種,不禁有些想笑。凡人是看不出來,當着神使的面談論神仙妖鬼究竟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
他心思正沉浸其中,順道還折了枝柳條在手裡把玩。忽地身後輕飄飄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後面。
“誰!”他一下便警惕起來,握緊柳條就要向那東西抽去。
“幹什麼!”洛玄一早已習慣輕手輕腳,從屋頂跳下剛站起身柳條迎面抽打而來。
好在他反應快俯身躲過,隻聽枝條劃過空氣“啪”地聲裂響,若是沒躲掉正正好好抽在臉上後果不堪設想。他倒從沒想過洛軒宸有那麼大的力道。
他被吓得不輕,心有餘悸地摸着自己的臉,好歹是沒破相,洛玄一不滿對方連人都沒看清就開打,低聲道:“至于這麼大反應嗎?”
洛軒宸從應激反應中脫離出來,轉手扔掉柳條,拍拍雙手毫不客氣地回答,“誰讓你走路沒聲音。”
還好是克制了些,不然就真的要出事。
離說好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們還互相不知道對方了解了些什麼。“說說吧,聽了些什麼。”
洛玄一揉了揉肩膀,“差不多,都說是黃皮子讨封惹着了,還有,這鎮上有兩個方秦。”想想也是,若真是方家人,又怎麼會衣着如此簡樸,以至于說是簡陋。
他說罷又沉默一陣,想起來又接下去,“那方公子幾年前就病死了,後來家裡人又安排了婚事,不過是在方秦頭七那天。”
“冥婚。”洛軒宸越聽越覺得這些字眼奇奇怪怪。
洛玄一點頭悶悶“嗯”了聲,“所以我想,這事兒和黃皮子沒幹系,應當是别的什麼東西纏上了方家,甚至錯把書生方秦當成了方公子。”
“是不是真的今夜上山就知道了。”洛軒宸站起身打理一陣衣擺,神色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仿佛早已生死看淡。
“說得輕巧。”洛玄一嗤笑着跟上他腳步,指不定遇上些什麼怪異東西最後半天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