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緊緊貼着彼此，程湍的手就被壓在晏然的腰側，另一隻手在後腰緩緩撫弄，像是安撫一隻小獸。

他小時候和小老虎一起睡覺的時候也這樣，摸摸老虎白白的暖暖的肚子，再捋捋沒有很長的尾巴……他也不管小老虎發出的嗚嗚的聲音，心滿意足地睡過去，最後都是奶娘從他懷裡解救出小白老虎。

可現在，沒有人能拯救晏然。

晏然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出了尾巴。她被箍在堅實的懷抱裡，不能動彈。熱氣升騰，藥效終于來臨，程湍終于安穩地睡去。

她想快點離開，今晚父親是回家的。

不知道如何艱難地慢慢地掙紮，她終于離開了那懷抱，将被子重新蓋好。

程湍睡着的時候眉頭還是微微皺着的，好像承載了無數的苦難。

确實，那藥确實挺苦的。

晏然看了片刻，又将被子掀開一角，把手裡的吊墜放到他胸前的一小塊空地上。

剛剛她就是從這裡爬出來的。

這吊墜是她很重要的東西。也是他很重要的東西。她不能趁人之危，趁人話說不清楚就擄了去。

那吊墜是她做的，也是她親手給出去的，帶着強烈的目的和無畏的奢求：

“對你很重要的人，将有大禍，你是否要救？”老頭捋捋白胡子笑盈盈地問。

“是您之前提起過的夫君？”

“對。要救嗎？”

“要救。”

那時候她不到五歲，那時候晏然以為夫君是一個什麼人的名字。

她雖不喜那龜不咳，但山上人人都說他極為厲害。

“那就拿一樣你親手做的貼身之物予我，我将用此為他化解劫數。”

就這樣，她将這吊墜給了履霜山上的龜不咳，那位命蔔門的師父。

上一次她因為龜不咳說的幾句話，被搶走了兩個又大又白的包子。

兩個師兄師姐留給她的包子讓她知道了一個叫“夫君”的人。這個人……很不一樣，他在以後會出現，龜不咳說這叫緣分天定。

她不覺得虧。

給出吊墜，她也不覺得虧。

至于為什麼，這吊墜從龜不咳那到了程湍奶娘那裡，又到了程湍手裡，她不得而知。

會知道的，會慢慢知道的。先放他那裡吧，放自己手裡才是沒有任何一點用處。

更何況他醒來不一定記得她還來過，吊墜莫名其妙失蹤了會很吓人吧。

稍一思索，晏然便滅掉燭火，摸黑離開了程湍的卧房。

還沒走到程府大門，就看見臨洱端着不知道什麼東西，一小碟，走了過來。

“姑娘，你這就出來了？公子還沒喝藥吧！我給他送點甜杏脯，他沒這個不喝藥的。”

什麼？沒這個不喝藥？你這時候想起來了？

不對，還好，你是這時候想起來，但凡早一刻過來送，她還在他床上……

晏然不想再回憶。

“走啊姑娘，去看看公子。你怎麼就出來了呢，你不是過來看他的嗎？……诶，姑娘，你這嘴怎麼這麼紅，是屋裡太暗，撞到什麼了嗎？不對啊，我不是給你燭燈了嗎？你又給吹滅了？”

……

……

“他已經喝完藥了，我先回去了。還有，不要說我來過。”

“他喝完了？怎麼喝的，那藥很苦的，他會發脾氣的！”

她真的是個大善人啊，真好啊，幫助了一位不願與喝藥的人，喝光了藥。

晏然不想再與他聊，徑直往前走，回頭再次囑咐，“不要說我來過。”

她甚至想了想用什麼來威脅一下臨洱，但是發現沒什麼可威脅的，臨洱能有什麼把柄在自己手裡，完全沒有啊。

于是她裝出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

臨洱在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的時候，追過來，“等會姑娘，我差點忘了，公子說你不能回家。”

“我為何不能回家，他什麼時候說的？他都不清醒成這個樣子了？”她皺着眉頭問。

“公子成什麼樣子了？”臨洱疑惑不解。

晏然：“……”

“反正就是，公子說，你此刻回家會有危險。你之前參與到案子裡，綁架你不一定是偶然尋找的目标，他說外面不安全。”

“可是我父親今晚回家，我必須回家。”

臨洱陷入為難之中。

“我送你回家，回家後你就别再出門了。”他妥協，他知道姑娘決定的事情，公子也攔不住。

在晏府前一個街口，晏然就要求下了車。直到回了晏府，晏然的嘴唇還是腫的，紅紅的，熱熱的。

“回來得有些晚啊。”晏守機今天到家很早，在書桌上看一本厚厚的書，擡頭在女兒的臉上看了片刻。

“是天氣熱上火了嗎？屋外的杏子摘幾顆煮水喝，廚房還有一些曬幹的蒲公英加進去。”

“多謝父親。”晏然低頭應道。

“你屋裡突然多出來的那些東西，還有後院裡的，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