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上,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沈懷遠坐在副駕駛,一言不發。祁聿修和雲舒并排坐在後座,中間仿佛隔着一道無形的牆。
"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祁聿修終于打破沉默,聲音壓抑着怒火。
沈懷遠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需要告訴你嗎?"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在沈家,有些規矩永遠不會變。"沈懷遠的語氣不容置疑,"連家與沈家門當戶對,思宜又是昭甯的好友,這門親事再合适不過。"
祁聿修握緊拳頭,指節發白:"我不會同意。"
"由不得你。"沈懷遠冷冷道,"除非,你想放棄現在的一切。"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祁聿修頭上。他轉頭看向雲舒,卻發現她正望着窗外,側臉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蒼白。
車子駛入沈家莊園,三人各自沉默地回到房間。雲舒關上門,終于放任自己滑坐在地。淚水無聲地滑落,她卻笑了——多諷刺啊,她居然真的對祁聿修動了心。
那個總是帶着溫潤笑意,眼底卻藏着算計的男人;那個會在她生理痛時笨拙地煮紅糖水,轉身又能面不改色與人談判的沈家養子。
雲舒擡手擦去眼淚,指尖觸到耳垂上的珍珠耳環——那是母親留下的唯一首飾。她緩緩摘下耳環,放在掌心凝視。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暈,像極了母親溫柔的眼睛。
"媽媽..."她輕聲呢喃,聲音哽咽,"我該怎麼辦..."
在得知他即将要訂婚的那一刹那,心髒傳來的尖銳疼痛如此真實,真實到讓她害怕。那不是演技能僞裝出來的反應,不是精心設計的表情管理能掩飾的生理反應。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這場戲,她演得太投入了。
雲舒蜷起雙腿,将臉埋進膝蓋。裙擺很快被淚水浸濕,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她想起祁聿修在車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他眼中壓抑的痛苦,想起他最後那句"給我時間"。
騙子。她和他都是騙子。
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雲舒警覺地擡頭,看見陽台的窗簾被夜風吹起,露出外面的一角夜空。她站起身,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向落地窗。手指剛觸到窗簾,一個黑影突然從陽台陰影處走出。
"啊!"雲舒驚呼一聲,踉跄後退。
"是我。"祁聿修的聲音低沉沙啞。他推開落地窗走進來,月光照亮了他淩亂的頭發和皺巴巴的襯衫。領帶已經不知所蹤,領口敞開,露出鎖骨處一道淺淺的疤痕。
雲舒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下意識地後退,直到後背抵上梳妝台:"你怎麼——"
"翻牆進來的。"祁聿修向前一步,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執拗,"我必須見你。"
雲舒别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紅的眼睛:"出去。"
祁聿修卻突然單膝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滾燙,帶着夜風的涼意:"聽我說完。"
"說什麼?"雲舒掙了掙,沒掙脫,"說你怎麼被迫訂婚?還是說你有苦衷?"她的聲音越來越抖,"省省吧,祁聿修!我們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現在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祁聿修的臉色瞬間蒼白。他收緊手指,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覺到了嗎?"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着襯衫清晰傳來,"我的心隻會為你跳動,雲舒。"
雲舒的指尖微微發顫,卻倔強地不肯回應:"放開。"
"不放。"祁聿修突然起身,将她困在梳妝台與自己之間,"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說,你真的不喜歡我了。"
雲舒擡頭,正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雙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眼底的痛楚和渴望赤裸裸地攤開在她面前。她的呼吸一滞,嘴唇微微發抖。
"我..."
祁聿修突然低頭,吻住了她未出口的話。這個吻不同于往日的溫柔試探,帶着絕望的力度,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雲舒的手抵在他胸前,卻在觸到他劇烈心跳的瞬間失去了推開的力氣。
"雲舒..."他在她唇間呢喃,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信我一次..."
一滴淚從雲舒眼角滑落。她猛地推開他,力道大得讓祁聿修踉跄後退:"信你什麼?信你會取消婚約?信你能對抗沈家?"她搖着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祁聿修。"
祁聿修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緩緩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給我兩周。"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如果兩周後我解決不了,你再推開我,我絕不糾纏。"
雲舒望着他堅定的眼神,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應該現在就劃清界限。可當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時,那些準備好的狠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為什麼..."她輕聲問,"為什麼要這麼執着?"
祁聿修的手指停在她耳畔,輕輕撚起一縷發絲:"因為是你。"簡單的四個字,卻重若千鈞。
窗外突然傳來巡邏保安的手電光。祁聿修迅速拉上窗簾,将雲舒護在身後。光束在窗簾上掃過,最終遠去。
"我該走了。"他低聲說,卻站着不動,目光貪婪地流連在她臉上,仿佛要把每一個細節刻進腦海。
雲舒别過臉:"...兩周。"
祁聿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輕如羽毛的一吻:"等我。"
落地窗輕輕合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雲舒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被他吻過的地方,那裡還殘留着微熱的觸感。
梳妝鏡中映出她泛紅的臉頰和濕潤的眼睛。雲舒看着鏡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陣恐慌——這場愛情遊戲必須要盡快結束了,再繼續下去,她怕是再也無法抽身了。
……
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咖啡廳,祁聿修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面前的咖啡已經涼了,表面的拉花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