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腳步聲停。
漢生忽然直起腰來,回頭遙遙地望了幾秒那座正在奏着哀樂的宅院。
緊接着,他又彎腰看向前方,将表情隐在陰影裡,淡淡道:“今日有人出殡,不大吉利。”
全劇終。
這短暫的回眸似是殺傷力過大,無法抑制的啜泣聲漸漸蔓延開來。
幾秒後,掌聲雷動。
在哭聲和掌聲中,演員和主創們笑着上台謝幕。
他們惡作劇成功似的笑容引來觀衆不滿,台下開始集體喊退票。
男主角謝家淇笑得更加燦爛,“演完了才喊退,有點過分哈。”
台下媒體記者一邊抹淚一邊舉話筒,“這都是你們應得的。”
女主角無辜搖頭,“都是漢生的主意,千萬别怪我。”
記者笑着看向謝家淇,“最後一幕加這個回眸,出于什麼惡毒的用意?”
謝家淇語氣無奈,“網上都在罵漢生冷酷無情,我們編劇看不下去了,讓我趁最後一場給大家一個交代。”
台下響起一片笑聲。
謝家淇指了指站在人群最側邊的兩人,“所以我和導演,和編劇商量了一下,加了那幾秒的回頭。”
記者問道:“可是夏夢已經死了,這回頭對她來說還有意義嗎?”
“不知道。”謝家淇淡淡地笑了,“但是我想,夏夢或許隻是想要漢生的猶豫。”
說着,他視線似有若無地掃過第一排,“要他的,一絲絲猶豫。”
*
謝幕結束。
觀衆也開始退場,不過方一策還沒動。
他在等,等手機裡彈出來新消息。但是人快走光了,那條新消息還沒來。
方一策摸了摸下巴,站起身來。
“方方。”
熟悉的稱呼,熟悉的聲音。
方一策回頭。
舞台下方的小門裡走出來一個人,嘴角挂着笑,眼底一片深情。
不是漢生,是謝家淇。
方一策歪頭,“你怎麼過來了?”
“側門那邊沒找到你。”
“我正要過去的。”
謝家淇指了指自己來時的門,“其實你可以從小門往後邊走,不用每次都繞出去。”
方一策眨眨眼,“不用接下班?”
謝家淇挑眉,“你接誰?每次都是我接你。”
“聽不懂。”方一策聳肩。
謝家淇失笑,“以後你直接去後台找我,随時都可以。”
手上有柔軟又冰涼的觸感一閃而過,方一策微微一笑,“嗯。”
謝家淇領他往回走,“驚喜怎麼樣,喜歡嗎?”
方一策走在他側後方,“喜歡的。”
謝家淇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方一策上次差點撞到他身上,這次長了記性,及時在他面前停下。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陣。
謝家淇又轉身領着他向前走。
走廊不長,兩人也走得很快。
最後停在休息室前。
謝家淇指了指另一頭的房間,“我去卸妝換衣服,弄好了就來找你。”
“不去化妝間?”
“不去那邊,人多。”謝家淇露出淡淡笑容,“我有話想和你說。”
“你想說什麼?”
“三分鐘。”
方一策想起來之前他讓自己看懶人沙發的那次讨價還價,不由得笑了笑,“快去快回。”
謝家淇笑着點頭。
目送他離開,方一策開門進屋。
休息室比化妝間整潔得多,幾張小椅子胡亂擺放着,也隻有休息一種功能。
他随便找了張靠牆的椅子坐下,就托腮靜靜想着謝家淇的那句話。
他想要自己的猶豫。
謝家淇會這麼想,是不是也就代表着……
方一策輕咳一聲,把臉上過于燦爛的笑容憋了回去。
手機忽然微微振動。
方一策看了眼來電顯示,“謝小姐。”
謝雲容那邊聽起來有些嘈雜,“我待會還有會議,長話短說。後半部分的内容找到了。”
“是什麼?”
“翡翠産地的場口編号,還有賭石毛料的尺寸和編号。”
方一策眉頭一皺,“我爸記這些做什麼?”
謝雲容沉默許久,“你爸可能……也有參與。”
方一策不由得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謝雲容忽然加快語速,“他和金盛是在一個地下賭石場認識的,後來關系一直很密。”
此時,方一策才猛然想起,金盛那張臉上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他高中假期回家時,偶爾會看見更偶爾回家的他爸坐在客廳裡,身邊還坐着個面容和善的男人。不過他當時沒什麼興趣,匆匆瞥一眼就回了房間。
他皺了皺眉,“能查到我爸自殺前和金盛見過面嗎?”
“不一定,我不是警察,盡力。”
“麻煩了。”
“就這樣,先挂。”
嘟一聲過後,休息室内又歸為一片寂靜。
方一策姿勢沒變,眉頭卻越鎖越緊。
剛才那通電話的信息量太大,直接沖散了他臉上的笑意。
欠債、賬本、賭石、金盛……
這些線索都隐隐指向什麼,而那背後是一團迷霧,分辨不清。
休息室門鎖響動。
方一策立即站起身迎上去。
房門開啟,露出一張熟悉的側臉。
方一策微微揚起嘴角,“謝……”
話沒說完,他表情僵住。
來人站在他面前,皺了皺眉,“你是誰?”
走廊上那頭又走來一人。
後來這人面露驚訝,“怎麼回事?”
方一策看向他,怔怔道:“謝家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