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思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我之前說我是偏遠旁系中的一個無名小卒并不是騙你的......”她的目光落在杯中晃動的茶水上,“不過那隻是在我六歲前......”
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将她帶回那個改變命運的日子。
六歲那年,她和其他四十八個旁支子弟被帶到一塊神秘的巨石前。
那石頭通體漆黑,表面布滿奇異的紋路,在陽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澤,葉家主家的人站在高台上,冷漠地俯視着這群孩子。
他們一個個走上前,用銀針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石頭上。
“神石亮起就說明有術師天賦,亮度越高,天賦越高。”負責測試的長老聲音冰冷。
她是最後一個。
前面四十八個孩子中隻有四個讓神石發出微弱光芒時,葉家主家的人臉色陰沉得可怕。
而當她的血滴落上去的瞬間,整塊石頭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整個測試場,母親看到這一幕,踉跄着沖上來緊緊抱住她,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
那時的她以為這是喜悅的淚水,後來才明白那是絕望的哭泣。
“我和另外四個孩子一起被接到了王城葉家主家。”葉無思的手指微微發抖,指節泛白,“那裡聚集着許多有術師天賦的孩子,有些甚至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她的母親也跟着搬進了葉家。
接下來的六年裡,她每天從黎明修煉到深夜,沒有一時一刻的懈怠和放松。
每年,葉家都會在未滿十八歲的孩子中挑選三人進入禁地接受洗禮,因為測試時神石的光芒幾乎能與傳奇術師葉天相媲美,且每次測試中都獨占魁首,她每年都位列其中。
“我能看到的未來越來越清晰,時間跨度也越來越長。”葉無思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太陽穴,“漸漸地,他們在王城叫我‘小葉天’。”
前五年的洗禮都很順利,直到第六年。
在禁地接受洗禮時,她身上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眼前浮現出一個驚人的畫面——一個青年屹立在滄瀾大陸的巅峰,腳下是無數臣服的強者。
“葉家人告訴我,葉天也曾做出過類似的預言。”葉無思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在壓抑着什麼,“他們要我把看到的人畫下來。”
但每當她試圖描繪那個青年的面容時,就會感到一陣劇痛從眼睛蔓延到全身,随即吐血不止。
葉家家主葉康年不死心,一次次逼迫她嘗試,直到她徹底昏迷。
“葉家與楊家交好,因為葉康年曾預言楊家會有貴人相助。”葉無思突然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但我看到的卻是......楊家十年内有滅族之禍。”
這個預言不知怎麼傳到了楊家耳中。葉康年一方面因為葉無思居然敢做出和他完全相反的預言勃然大怒,一方面為了平息楊家的怒火,于是稱她走火入魔成了瘋子,将她打得半死後逐出王城。
而楊家則暗中派人追殺她,一定要将她趕盡殺絕。
“我母親和莊煦道的生母是好友。”一滴淚水落在她的手背上,在衣袖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迹,“因為這份情誼,林叔冒險幫我逃出王城。但我母親......”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死在了那個雨夜。”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蘊含着刻骨的恨意。那場大雨至今仍在她的噩夢中傾盆而下,混合着母親的鮮血,将她一次次驚醒。
“在妖獸森林遇見楊紫汐時,我本可以避開。”葉無思突然擡頭,直視宋安溪的眼睛,眸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但我又看到了未來的一角......我看到你會救我。”
宋安溪心頭一震。以死為局,隻為遇見自己?
“天道未來時刻在變,但有些因果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葉無思站起身,衣袖拂過桌面,帶起一陣微風,“有的術師能預言三日,有的能預言三年,而像葉天那樣的......能看到影響整個滄瀾大陸的未來。”
葉無思轉身時留下最後一句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易容,但是等我回到王城,必會掀起腥風血雨。到時候,你隻管自保。”
不等宋安溪回應,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轉角處,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
回到房間,狐狸正端坐在床鋪上,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間裡閃閃發亮,如同兩盞小小的燈籠。
宋安溪與它對視,心中思緒萬千。這個世界的宋安溪早已死去,若不是狐狸,他也會在穿越來的第一天葬身亂葬崗:“所以我們的相遇是變數,還是早已注定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