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尋常鳳族或許會相信,但諸多活了不短歲月的族老又怎麼會沒有懷疑。隻是事已至此,再問責于赤羽君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們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證明他是故意為之。
加上鳳族數位大能隕落,元氣大傷,還需赤羽君這等修為的存在支撐門庭,便更不能将他如何。
這本就是赤羽君預料中的事,眼見事情如他所願發展,就算還當着衆多鳳族的面,眼底也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絲得意。
也就是這個時候,修為尚且不顯的凝光向他撲了過來,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她要殺了他——
時至今日,再想起凝光當初的眼神,赤羽君仍有不寒而栗之感。他下意識想為自己斷絕後患,卻被在場族老攔下。
桑翎才為鳳族殉身,他們又怎麼能讓她唯一的妹妹出事。
赤羽君便是不悅,也不好再做什麼,以免再犯衆怒。再說凝光資質遠不及姐姐桑翎,境界大約沒有能追上自己的一日,也就沒有将她當回事。
不久後,鳳族求過懸鏡掌尊,令凝光得入紫微宮修行。
因曾受桑翎照拂,在凝光入紫微宮後,景濯對她也多幾分照拂。或許是為這個緣故,直到後來他為紫微宮除名,凝光也仍舊喚他一聲師兄。
赤羽君就這麼又舒舒服服地過了幾萬載,待凝光從紫微宮出師回到丹穴山,他才發現自己沒怎麼放在眼中的小輩,已經有了能與他比肩的修為,不由悚然而驚。
迎面走過,時隔多年再見,在對上凝光眼神的刹那,赤羽君就知道她絕沒有放下當年的事。
仿佛一把刀懸在頭上,赤羽君想要凝光的命,但凝光又何嘗不想要他的命。隻是時逢天地變亂,神魔混戰,局勢波谲雲詭,無論是赤羽君還是凝光,在天地大勢前都顯得微渺,最後他們誰都沒能如願。
赤羽君和凝光,都活了下來。
不過變亂中,凝光于生死之際堪破境界瓶頸,有望晉位上神,毫無争議地成了鳳族地位尊崇的巫祭。
從這一日起,赤羽君就再也沒敢踏出丹穴山一步。
隻要身在丹穴山中,鳳皇就不可能坐視凝光殺了他。鳳族巫祭親手殺了赤羽氏的主君,這件事足以引發全族動蕩,赤羽氏也定不會善罷甘休,絕非鳳皇想看到的局面。
何況赤羽君活了這麼多年,族中大能中不乏與他交情甚厚者,也不會坐視他被殺。
殺不了他,做了巫祭的凝光沒有少給赤羽君找不痛快,她可從來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性情。此後數萬載間,赤羽君龜縮在丹穴山中,在凝光帶來的壓力下日夜惶恐,過得堪稱憋屈。
但頭上懸着的刀離咽喉越來越近,他很清楚,隻要等凝光突破至上神境,他的性命就真的隻能任她處置。
直到如今,得了個天賦異禀的兒子,赤羽君終于抖擻了幾分,他的幼子天資可強過凝光當年不知多少,将來也有望上神!
就算自己死在凝光手裡,也有了報仇的可能——不過如果可以,赤羽君當然不想死,所以他如今竭盡所能為幼子圖謀,為的也是這個兒子能早日修行有成。
此時聞聽景濯前來,赤羽君立刻記起,他手中正有自己想要的浮屠玉。
浮屠玉生于九幽無妄海下,經萬載也未必能得一枚,就赤羽君所知,魔族中除了魔君長衡外,也就隻有景濯手裡還有一枚。
且不說浮屠玉如何珍貴,就憑景濯和凝光的關系,赤羽君便是拿得出等價之物來換,隻怕景濯也未必會答應。
強取當然是不可行的,以景濯如今修為,赤羽君要是這麼做了,連鳳皇也保不住他。但以魔族君侯的身份,又實在不會缺什麼,赤羽君一時想不出自己要如何才能打動他。
難道就這麼放棄?赤羽君自是不甘心,若是能有浮屠玉,加上天曜火魄,或許能讓他的麟兒直接晉升仙君境!
他負手踱步,還未想出什麼主意,迎面走來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赤羽君相識多年的老友。
年歲相差無幾,不過赤羽君看上去卻還遠未至耄耋之年,隻是兩鬓已經有了白發。他大笑着迎上前,舉止粗豪坦蕩,怎麼看都不像是貪生怕死之輩。
既是有多年的交情,赤羽君也沒有向老者隐瞞自己所求,聽他說完,老者笑道:“你去求逢夜君固然不行,那不如換個對象。”
這話怎麼說?
赤羽君表示洗耳恭聽,老者便又開口:“聽聞天族寒枝仙子應邀前來赴宴,如今已經到了丹穴山,你不如請她出面,或許有望事成。”
聽他提起這位寒枝仙子,赤羽君想起些傳聞,眼前一亮,頓覺此事并非不可為。
他立刻命侍從備禮,立刻便要上門,親自去見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