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君侯早就知道是誰救了他?”
九幽魔宮中,窮奇伏在長衡腳邊,聽到這裡,正悠閑拍地的尾巴一頓,轉頭向軟榻上的長衡問道。
他面前水鏡展開,當中顯露的正是丹穴山上情形。
對于堂堂魔君來說,想避過丹穴山的禁制做到這一點并非什麼難事。
聽了窮奇的話,長衡想了想:“應該是吧。不過就算他不知道,也沒關系。”
“為什麼?”窮奇碩大的虎頭上冒出近乎實質的疑問。
“因為我都看到了啊。”長衡說着指向自己,得意洋洋道。
窮奇好奇道:“所以救了君侯的,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長衡沒有立刻回答,他隔着水鏡看了眼景濯,又看了眼自稱是奉丹羲境上神之命而來的息棠,心情頗有些複雜。
“當年救下兄長的,便是丹羲境上神。”他喃喃開口。
窮奇驚得坐起身來,他當然知道丹羲境上神是誰。正因為知道她是誰,他才會覺得這麼驚訝。
墟淵戰場上,一箭險些要了君侯命的,不也是這位上神嗎?
何況……
“丹羲境上神可是出自神族太初氏,沒記錯的話,她還要叫神秀那個瘋子一聲伯父——”窮奇忍不住道,毛茸茸的臉也掩蓋不住意外。
自鴻蒙已分後,天族曆任帝君便多出自太初氏。先任天君的兩個兒子,長子是早早便被确立為天族太子的神秀,次子便是息棠的父親。
景濯身世被揭露時,太初氏先任天君已近衰亡,九天大權因此都落到了身為太子的神秀手中。偏偏那時候,這位曾經也為九天仙神稱頌的太子已經接近瘋狂邊緣,喜怒無常,凡有不順其意者,動辄降罪誅殺。
除了他視為繼承者的女兒,連息棠的父親在他面前也不敢說什麼反對的話。
以息棠的身份,她有什麼理由不惜觸怒神秀,也要救下景濯?
關于這一點,長衡其實也不甚清楚。
他自少時便受景濯教導,一向對他敬畏有加,實在沒膽子當面問他。
不過,兄長和丹羲境上神的關系,絕非世人所知的那麼簡單。
長衡還記得息棠将景濯送來九幽阿修羅氏族地的情形。
無妄海的海水翻滾着向前,晝夜不停,本不該出現在九幽的神族跨過海水,一步步走來。泛着燦金的鮮血不斷從袖袍裙裳滴落,她渾身都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血煞之氣。
無妄海中有無數煞氣彙聚形成的海獸,隻要感知到生機,便會争先恐後地圍剿獵物,是以想渡過無妄海,實在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長衡那時連人形都還不太化得來,跟着做魔君的母親前來阿修羅氏,夜裡偷偷躲過護衛溜出來閑逛,恰好撞上了這一幕。
“兄長能活下來,也還要多謝我。”長衡誇起了自己,“在丹羲境上神将他留下後,可是我及時拖着隻剩一口氣的兄長去見了他母親。”
他沒說出口的是,大約是被息棠一身殺伐之氣吓住了,在她離開前,他躲在陰影中愣是沒敢站出來。
或許也是因為這件事,在長衡的母君驟然崩逝後,是景濯出面庇護了尚且年少的長衡,悉心教導,後來又壓服諸多魔族領主,推他坐上了魔君之位。
長衡擡眼再看了看水鏡,如果不是礙于魔君的身份,他還真想當場去看看熱鬧。
聽到他這句感慨,窮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尾巴,潑冷水道:“算了吧,要是被君侯發現你敢窺探他行事,你就完了。”
還想到場看熱鬧。
長衡眼裡飛快閃過一絲心虛,他伸手攬住窮奇的虎頭,笑得很是陰險:“别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同謀,隻要你不說,兄長會發現的可能就會很小。”
*
“不可能!”
丹穴山梨花林中,聽了景濯的話,伯陵下意識反駁,此事是阿枝親口所言,怎麼可能會有假!
但……真的不可能嗎?
回憶起寒枝态度,他臉色陰晴不定,這就是她為什麼不肯應下赤羽君所求,又為什麼不願輕易提起這能帶來無數好處的恩情?
若當真如此,如今又該怎麼收場?
伯陵方才敢在景濯面前義正辭嚴指責他,便是覺得寒枝曾冒着全族被株連的風險救下了他。
就算自己是在不知道的時候擔了風險,但終究也是有被牽連之虞,那為此向景濯要些好處又有什麼不應該。
但寒枝如果在這件事上說了謊,自己方才種種,豈不是都成了不知所謂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