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非雪沒等太久。
明晦蘭端着洗腳水進來時,衣非雪剛脫了外襟,隻穿一件淺色的内衫靠在美人榻上翻書。
明晦蘭把銅盆放到塌前,距離掌握的精準,衣非雪伸腳就能泡進水裡。
“水溫正好。”明晦蘭說。
遊記相當有趣,衣非雪目不斜視,隻擡起一條腿給明晦蘭。
明晦蘭會意,為他脫掉腳上白色的襪子,再将褲腿卷到小腿肚,燭光映的肌膚光潔如暖玉。
不愧是養尊處優的公子,一雙腳既沒有老繭也沒有傷疤或是胎記,凹凸有緻的骨骼勾勒出美妙的曲線,是一雙完美無瑕的玉足。
明晦蘭五指捏着,縱使心無旁骛,也不得不贊歎皮膚細膩滑軟,比新生嬰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衣非雪未動聲色。
他最最自信的就是自己這身皮囊,從腳趾到頭發絲全都拿得出手。
并非他孤芳自賞,而是整個靈墟大陸公認的,據傳妖王孔雀在看了他的畫像後,當夜就剃了尾巴,再也不開屏了。
這也是衣非雪唯一“沒有懸念和争議勝過明晦蘭”的地方。
當然論皮囊好看,明晦蘭也隻敗給衣非雪一人而已。
莫名其妙的,衣非雪想起初見時的情景。
三年前,季家掌門過壽,衣非雪提前半月到的寒亭,在市集上吃吃玩玩,品嘗本土的特色美食,準備繼續下一家的時候,在街上遇見了明晦蘭。
當時衣非雪站在蜜餞鋪子前挑果脯吃,之所以被迎面走來的明晦蘭瞬間吸引目光,是因為他有着區别于中土人的異族長相。
少年眼窩深邃,睫毛濃密且長,細看他的眼瞳是神秘的銀灰色,唇峰分明,和人談話間輕啟輕合,宛如丹青大師絕妙的一筆勾勒。
察覺到被人注目的視線,少年好奇的看了過來,四目相對時,銀灰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明麗的靈光,好似陰潮發黴長滿苔藓的牆根終于被陽光照耀。
那唇邊淺露着溫潤微笑,如同清泉蕩漾朵朵漣漪,穿透驅殼,潤澤靈台。
直到人走遠了,衣非雪還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如此驚為天人的神采風姿,縱使無人介紹,衣非雪對他的身份也有八成猜測。
果不其然,後來在季老爺子壽宴上得到證實。
明晦蘭,北域三宗之一、明宗的嫡系長子,他素未謀面卻積怨已深的死敵!
原來是福澤深厚的祥瑞之子,難怪區區一颦一笑,就具有那麼大魅力。
可恨!
天道寵兒,身披萬丈華光被前擁後簇,人們宛如最虔誠的信徒瞻仰神明一般,前仆後繼。
而他這個厄運之子獨自坐在殿内一角,無人問津,更甚者避之唯恐不及。
更可恨!
初次接觸,是明晦蘭主動的。
他走出熙攘的人潮,直奔衣非雪。
芝蘭君子雅正端方,眸光深遠,笑若春風:“明晦蘭,日月明,韬光養晦的晦,芝蘭玉樹的蘭。”
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明晦蘭的笑讓衣非雪犯膈應。
其實明晦蘭隻是單純的想跟與自己齊名的天才修士認識一下,但衣非雪扭曲的認為他此舉是在耀武揚威。
尤其是明晦蘭被衆星捧月,而衣非雪這邊孤零零的,更被襯托的他有點可憐。
所以這是被明晦蘭可憐了?
笑話!
衣非雪冷飕飕的道:“大名人還用得着介紹,整個靈墟誰不知道你?”
估計明晦蘭沒想到自己會被怼,有點懵,但很快就勾唇笑道:“是了,景陽衣家的少掌門,驚才絕豔,名冠中土,在下早已久仰大名,自是無需多做介紹的。”
衣非雪一下子被整不會了。
而且明晦蘭那句“景陽衣家”也提醒到衣非雪,出行在外不僅僅事關自己,也代表着家族的臉面。
于是他勉為其難,不鹹不淡的說了聲:“衣非雪。”
“非雪?”說話的是明晦蘭的弟弟,一臉好笑的問,“不是雪是什麼?”
衣非雪懶得搭理他,忽然聽明晦蘭說道:“清客。”
明晦蘭:“‘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衣少掌門名非雪,表字清客。”
殿外紅梅開得正豔。
少年一襲奪豔的紅衣,長發半紮半披,發尾随風淺蕩,鳳眸睥睨,清冷桀然,淩寒獨自開。
衣非雪眨了眨眼。
明晦蘭寬袍廣袖,素色高雅,宛如昆侖仙山最純澈的一股靈泉。
他從頭到腳也并非全都讓人讨厭,至少長得養眼。
待到壽宴開始後,酒過三巡,季家掌門誇贊明晦蘭如何如何年少有為,席上立即有人起身說“蘭公子是超群絕倫不假,但我中土人才濟濟,也是有跟蘭公子旗鼓相當的少年英才”。
然後就點名衣非雪。
衆人醍醐灌頂,瞬間上頭。
徐家掌門更是激動提議兩個勢均力敵的少年比試切磋一番,機會難得。
東非雪,北晦蘭。
整個靈墟大陸最具話題的兩個人,千載難逢的絕代雙驕之戰,怎能不叫人熱血沸騰?連醉酒的人都清醒過來,擦亮眼珠子拭目以待。
而衣非雪也激動的攥緊了拳,毫不誇張的講,他剛會爬的時候就想跟北域那位宿敵一決高下了!
看明晦蘭利落起身的模樣,衣非雪覺得他跟自己有同感。
切磋過招,點到為止,況且在人家壽宴上,給的名頭也好聽——為大夥兒助興。
可我不盡興。
衣非雪真的很想招招下死手,他的功法向來霸氣狠厲,更在家族傳承的劍術基礎上自創一門劍法,更具攻擊性和煞氣,能一招解決絕不拖泥帶水那種。
相反明晦蘭的劍術和他本人一樣,剛中帶柔,以溫和醇厚的方式借力打力,以柔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