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拳頭大的礦石硬生生砸在一匹行走的黑馬腦袋上,激得黑馬嘶鳴一聲,前蹄騰空,險些掀翻後面車廂。
一道玄色黑影從馬車内飛出,翻騰到地上。
車旁的侍衛早在馬兒受驚的一刻控制住了小偷。
一切發生得混亂而迅速,快得讓人眼花缭亂,來不及反應。
待到雲姝看清落地那道身影時,心髒快要跳出胸腔,内心小人無聲尖叫,隻想找個神佛拜拜,去去黴運。
她默默用幕離攏住臉龐,彎腰與歲歲準備偷偷離開。
霍桓正在車上查閱軍務,突然一個颠簸,險些被人掀個底朝天。
要不是他反應快,隻怕今日要成京中笑話。
想到此,眉間一厲,掃到前方鬼鬼祟祟離開的背影。
他微微側頭,陸行便明白了。将小偷交給追來的人後,一個躍身,落到雲姝兩人面前,擋住去路。
“雲姑娘,大公子請您過去。”
雲姝仍不死心,她戴着幕離,怎會笃定是她?
于是捏着嗓子,矯揉造作道,“這位公子,您認錯人了,我不是雲姑娘。”
陸行嘴角抽搐,“雲姑娘,還請别為難屬下。”
雲姝不做聲了,片刻後,拉下幕離瞪了他眼,然後認命地與歲歲一同走向馬車。
她真是被吓傻了,霍桓身邊這些人軍伍出身,眼睛厲着呢!怎麼會隔了道幕離就認不出?
果然,人在吓住的情況下容易做出傻事。
黑馬早已經制住,馬車也穩住了,停在路上。
雲姝踩着凳子掀起簾子坐上馬車,便看到黑面閻王坐在中間,拿着冊子,看也不看她。
雲姝上車後,腰背挺直,目不斜視,雙手搭在膝上,規規矩矩坐着,仿佛一尊石像。
霍桓看到她裝模做樣的姿态,嘴角微微抽搐,這時倒是看不出船上詭計多端的模樣了。
“手勁挺大啊,”他翻過一頁書冊,淡淡道。
雲姝:……
她該說謝謝誇贊嗎?
雲姝默默選擇不說話,有時候,越說越錯。
她不想與霍桓碰面,一是這人氣勢迫人,看到她時總帶着一絲質疑審視的打量,好似她下一刻就會在他面前耍心眼;二是在船上時,她這個假閨女在人家真兒子面前顯擺,指不定人家怎麼看她笑話呢,想想就尴尬。
“你偷溜出府做什麼?”
雲姝猶豫一下,實話實說。
霍桓沉默片刻,想起她在船上用迷藥迷暈下屬的事,“你善制藥?”
雲姝點頭,“會一點。”
霍桓可不信她謙虛的話,她那迷藥曾給行醫之人看過,說是隻要一劑便可迷暈一頭牛。
孫彪喝了湯藥緩解藥性後,還整整睡了三日。
想到此,他再開口滿是告誡,“國公府不是你胡來之地,要是讓我抓到你亂用藥害人,決不輕饒。”
雲姝連連點頭應是。
“璨姐兒心思單純,你不可撺掇她行事,”話裡話外就是别帶壞他妹妹。
雲姝鹌鹑似地連連應是。
霍桓睨了她一眼,不再理她,專心看書。
雲姝見他終于噤聲,毫無痕迹翻了個白眼,直直盯着車壁上印紋,打發難熬的時間。
終于到了國公府前,府中奴仆看到霍大公子和雲姑娘一起回來,有些驚訝。
隻是雲姑娘一下車,便帶着身邊奴婢火速溜走,獨留下霍大公子在身後,若無其事地朝前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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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過年還有二十天左右時,國公府二爺和三爺兩家人陸續到達京城。
老太太十分高興,吩咐人下去,在家裡舉辦家宴。
雲姝也見到這一整大家子。
二老爺生有一子兩女,一兒一女為正妻白氏所出,名喚翊哥兒和柔姐兒;另一女是府裡最小的孫輩,為妾室所出,喚菡姐兒。
三老爺一兒一女,兒子為正妻孫氏所出,名喚煦哥兒,府中行序第二,此次回京便是要定下與禦史家大姑娘的親事;另有一女為妾室所出,喚棠姐兒。
家宴上,兩家人皆拜見老太太,又與窦蘊和國公爺問禮。
白氏是個八面玲珑之人,将帶給小輩的禮物分發下去。
看着霍桓一頓猛誇後,又拉着璨姐兒的手,臉上溢滿笑意,“璨姐兒一年不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嬸母這次回來給你帶了不少好東西,待會兒派人送到你院子裡。”
璨姐兒腼腆笑笑,謝過白氏。
白氏拍拍她的手,這侄女兒年幼喪母,着實可憐。
她也是做母親的,不免對她生出憐憫,平時有什麼好東西也想着她。
心間微微歎息,目光移動,看到一側雲姝。
白氏處事圓滑,她早聽說國公爺繼室從外帶了個女兒,想來就是眼前的小姑娘。
“這就是姝姐兒吧?小姑娘長得真好看。嬸母也給你帶了禮,待會兒讓下人給你送過去。”她話一出,雲姝便察覺到好幾道打量的目光,連一旁與國公爺說話的二爺和三爺也側頭好奇看過來。
雲姝露出微笑,給白氏行禮道謝, “多謝二嬸。”
白氏瞧着歡喜,轉頭看向老太太,笑道,“老夫人,咱們府裡的漂亮小娘子可謂京城一等一的多啊!”
老太太聞言,笑眯了眼,指着她,笑罵道,“也就你說得出口,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她身側的棠姐兒不依了,“祖母,你是說我們長得不美嗎?”
堂上人被她的俏皮話逗得哈哈大笑,老太太被她這話堵住,笑眯了眼,伸出手指無奈指着她,又一手拉過她,佯裝狠狠拍打她手臂,笑罵道,“就你這鬼丫頭,還埋汰起我老婆子了!”
棠姐兒抱着老太太的手又是撒嬌又是認錯,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
宴席到夜裡,一大家子說說笑笑,酒足飯飽,才興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