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依然在院子裡安靜待着,如同隔絕塵世的高人,獨自生活在桃花源裡,殊不知外面早已變天。
就在閻王爺拿着他的勾魂筆,奪命簿踏入京中之時,她的藥冊整理已經大半。
雲姝耗費許多心血在上面,看到書畫并進,排布新穎的書冊後,心情頓時舒暢。
她擱下筆望向窗外,看到冒出綠芽尖的草地,仰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般自在的日子要是一直過下去就好了。
她正托腮遊思,耳邊忽然傳來細碎說話聲。
歲歲那丫頭正被她拘在屋子裡練字,說話之人想必是另兩個丫鬟和婆子了。
雲姝感到奇怪,她是個随意自在的人,隻要丫鬟和婆子們做完手頭的活,她也不會拘着他們行動。因此往日這個時辰他們都去府中其他院子尋相識的說話去了,難得能在青栖院看到他們。
她稍稍探頭,從窗中看到四人都在,面色焦急地說着話。
這時側對窗口坐着的清蘭正要說話,忽然對上雲姝的眼睛,話語戛然而止。
其他人察覺異樣,順着目光看了過來。
四人臉色微變,忙給她行禮。
雲姝從房中走出,見他們神色有異,好奇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幾人相互對視後,清蘭率先說話,“雲姑娘,奴婢們剛才在說城郊瘟疫一事?”
瘟疫?
雲姝心中訝異,不是說有太醫院坐鎮,災民患病一事早已好轉了嗎?
“城郊現今如何了?”
“奴婢不知,隻知道朝廷派了太醫過去,但聽說病倒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城門口已經準出不準進了。”
這麼嚴重?
雲姝倒吸口涼氣。
“現在京中各府的人都不準随意外出,城中藥材價格猛漲,但還是被搶購一空。”
雲姝對這點并不驚訝,大災大疫時期,糧食,藥材都是稀缺品,漲到天價也不是稀罕事。
“不過,”清蘭頓了下,繼續說道,“皇上命我們大公子嚴查囤積糧藥的貨商。大公子帶兵在城中抓了不少人,聽說,”她眼神閃過一絲害怕,“西邊菜頭街口每日殺得人口滾滾。”
“現在,城中各大糧商,藥館都不敢随意囤積,坐地喊價了。”
當日城郊一事過去月餘,提到這人,雲姝心裡還是閃過一絲畏懼。
不過,雲姝對清蘭口中描述的血腥一點也不驚訝,遇到黑面閻王,隻能說是他們倒黴。
這邊正說着話,那邊有人進來,是母親院中的婆子。
她急匆匆進來,将一包藥交給雲姝,面容嚴肅,叮囑道,“姑娘,夫人讓老奴将這些藥給你送來,每日一服,可以驅趕疫病。夫人還說,您千萬要待在自己院子裡,不要跟外面的人接觸。”
“嬷嬷可知這是什麼疫病?”
婆子搖搖頭,“不知,隻知道府中的爺都出去辦事了,想來是天大的事。”
婆子說完,很快離去。
雲姝拿着一包藥,見府中的人神色緊張,人人自危,也被這種緊繃感染,擔憂的心緒爬上眉間。
母親院子的嬷嬷剛走不久,老太太和璨姐兒也派人給她送了藥來,并三令五申,不可出府。
焦灼的等待是最難熬的,因為你不知是該做出行動,還是等待天意。
惶恐的情緒蔓延在心間,怕自己做出行動,擾亂了向好的天意;又怕希冀等待,卻迎來一敗塗地的結果。
雲姝不想把命運交給虛無的天意,她決定做點什麼。
府裡的人不能随意出去,對府外知之甚少。
林知珩說過,若是有事相求,可到簪花酒館找東家。
她立馬回到房中,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信。
她在後門找了個乞丐,将信交給他後,又将藥材和糧食分了他一些作為酬勞。
接下來,便是未知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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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片坊間上空,烏黑的雲層攏在一起,遮擋了灑下的天光,陰翳密布。
下方是大魏都城,廣闊無比。鱗次栉比的建築,密密麻麻而又規整有度,一眼看去,到處是繁榮鼎盛氣象,沒有盡頭。
然而此時,不同以往熱鬧的人間煙火,哭号聲,求饒聲,凄厲尖叫聲滲進每一片雲層,濃重的殺氣染黑了天際,搖搖欲墜垂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