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估摸着五十來歲,黑色的頭發裡夾着不少白發,妥妥貼貼地被梳成低馬尾,無框眼鏡架在鼻梁中段,讓人很想幫她把眼鏡拎到眼球正前方。
女人的眼神在眼前五個鬼鬼祟祟的女孩之間來回打量,眼神逐漸變得鋒利。
錯不了,她就是這兒的老師。
臻率匆匆在女人懷裡的的教案上的名字掃了一眼,上前套起了近乎:“白老師您好?”
“你們來做什麼的?”
頂不住女人目光炯炯,臻率蔫蔫地向女人鞠了個躬:“嘿嘿…我們來找個老同學。”
“我姓柏。”
教案被放在桌上展開,半卷起來的封面露出全貌,“白靜雯”變成了“柏靜雯”。
智宇一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順手抓起身邊人拍打了幾下,轉頭一看是張歸真,收起笑容,有些尴尬地轉過身。
“老師好,我們想請問一下您認不認識薛允兒同學?大概是16年從清遠畢業的學生。”海沅将臻率輕輕扒開,走上前去。
“薛…允兒?”
“就是這個女孩子!”智宇迅速将相冊遞到柏靜雯的眼前,“她是我們的朋友,不過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我們也找不到她的聯系方式才想着來學校打聽的。”
說罷,智宇又将相冊急急翻動了幾頁,似乎是為了讓柏靜雯相信她們曾經真的很親密。
柏靜雯把相冊擺放在桌面上,拉開工位上的椅子坐下,抿了一口瓷杯裡的水,細細将面前的幾個女孩兒同相冊上的臉對照了一番。
“她确實是我的學生。”确定無誤後,柏靜雯說道,“不過,你們是不是記錯了,她并不是清遠的學生。”
“我23年才調來清遠,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江明小學。允兒是我在江明的學生,是16年畢業的沒有錯。”
“江明?怎麼會是在江明?”記憶像剪紙一樣七零八碎地在腦海裡拼湊。
“是在江明,江明小學六年級七班。我記得很清楚。”
再次提起這位多年前的學生,柏靜雯的臉上流露出了掩蓋不住的驕傲。
“那孩子很優秀,成績好、性格開朗、長得又漂亮,在班裡人緣好得不得了,數學競賽年年拿獎,剛上五年級就被報送到三中了。”
“那她現在在哪兒?或許您有她的聯系方式嗎?”臻率問道。
“抱歉,我沒有留學生檔案的習慣,和允兒也很久沒有見面了,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不過之前我們做過畢業學生信息追蹤,她現在已經跟着父母移民去美國了。”看得出柏靜雯對這幾個女孩并非全無防備。
“允兒不是…單親家庭?”海沅小心翼翼地問道,大腦像卡帶的雪花屏。
“當然不是,她媽媽很關心允兒學習的。”柏靜雯覺得有些奇怪,打開手機的搜索引擎,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看,這是薛允兒。”
臻率接過柏靜雯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是谷歌的個人簡介。
“薛允兒,南加州大學電影藝術學院畢業,獲第46屆土星獎最佳編劇,代表作品短篇電影《水鲸》、《白蛙》…嘶…”歸真把臉湊近,小聲地念了起來,念到一半忍不住發出感歎。
“好厲害啊…”智宇感歎。
頁面中央是薛允兒的照片——身穿黃色西服的年輕女人看起來銳利且明朗,仿佛隔着照片就能聞到清新的高級香水味。
她是允兒嗎?
海沅看向外頭,剛剛放學的孩子們将書包松松垮垮地托在身後,嬉笑聲追逐腳步聲一同遠去。
陽光曬過的橡膠跑道模糊得像被抽了分辨率,一通被烤化的還有自己兒時飄飄蕩蕩的記憶。
“海沅姐姐,今天的紅燒魚好好吃,你媽媽真厲害!”記憶裡的女孩唇邊挂着辣椒醬汁,連咧嘴都很用力,她又從洗到褪色的藍色帆布包裡掏出黃色的凝膠糖,放到自己的手裡。
“姐姐,這個檸檬糖給你。”
隻記得天花闆搖搖晃晃的風扇、咯吱咯吱的木闆桌,還有牆上永遠蒙着灰轉動的鐘表,那時那刻,隐隐約約是六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