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真是帶着好心情結束舞蹈課的。
今天的集體練習,老師把她從最邊角的位置調換到了第一排靠中間的位置。
升了四年級後,歸真的個子開始明顯蹿高,夾在一群初中生姐姐矮得并不算太過明顯,加上她動作完成得好,轉圈轉的利落,視覺效果上完全不落得下風。
下課後,酒窩老師把歸真單獨叫到了茶水間裡。
“歸真,這次市裡的比賽老師很看好你,希望你好好準備,回家呢,也可以和媽媽商量商量市少兒芭蕾團的事情。老師真的希望你可以一直跳下去…”
這次的比賽雖然是以團體的形式進行的,但是會在前三的優秀團體裡面分别選出最優秀個人獎,獲得進入市舞團的機會。
而進入市舞團,對将來考入藝術院校是極有優勢的,意味着無論是專業性還是練舞環境都将得到不止一個層次的提升。
老師笑着遞給她一塊小蛋糕,臉頰邊的酒窩一點點加深,從淺淺的小碟子變成小碗模樣。
歸真跟着她練了七年的舞,在今天才突然發現記憶中年輕漂亮的酒窩老師不知何時在眼角長出了細碎的紋路,她的脾氣越來越溫柔沉穩,唯獨這不變的酒窩,能兜住歸真所有的不安與不自信。
歸真想,老師是偏愛自己的。
“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歸真的神情是那樣嚴肅而鄭重其事,但胸口卻仿佛有一隻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蹦蹦跳跳,歡快得就好像歸真自己也要長出翅膀,輕盈地飛往天空那頭去了。
媽媽總是教育歸真,不要驕傲,就算做得好,也不應該露出太過沾沾自喜的神态來,這是令人厭惡的。為人要謙卑,為他人的成功而幸福,也為他人的失敗而惋惜。
而在這一刻,歸真卻生出一種隐隐的,無法言出于口的知覺來——自己是特别的,不同于這間教室的任何一位學生,她的身體裡帶着屬于芭蕾的一部分血液,周轉翻騰着給予自己力量。
那種被母親批判為“劣性”的驕傲仍然不受控制地在歸真心頭蔓延開來,像春天的綠苗,隻要略沾雨露,便能開出一片生機盎然。
和老師告别後,歸真離開茶水間,在更衣室裡換下了練舞服,再一絲不苟地将它折好,平平整整放進小背包裡。
鞋櫃放在舞蹈室和茶水間的中間,木制的櫃子占據了大半面牆,歸真照往常那樣去開貼着自己編号的那格小抽屜——今天的某個動作完成得并不完全令歸真滿意,她決定把鞋子帶回家加練兩個小時。
“咦?”拉開來抽屜,裡面卻是一片空空蕩蕩。
“我記得我放在這裡的呀…”歸真有些着急,又趕忙卸下背包來,在裡面翻翻找找。
“露妍姐,你有沒有見到我的鞋子?”歸真轉過頭,問同樣坐在椅子上換鞋的林露妍。
“沒有。”一向開朗親切的林露妍出奇的沒有給歸真好臉色,隻是淡淡的回答道。
“好啦露妍,該還給人家就還給人家吧,省的到時候别人說你欺負小妹妹。”櫃子後竄出兩三個女孩兒,替歸真讨公道似的讨了幾句笑,行動上卻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隻是晃着書包上的娃娃搖搖擺擺地離開了教室。
林露妍比歸真大了四歲,今年上初二。
她的母親早早地為她定下了芭蕾特長生的道路,在舞蹈培訓上砸掉了不少真金白銀。
而今年,是林露妍在舞室呆的第十年,如果今年還沒辦法拿到市舞團的名額,之後大概率再難有機會了。
自然而然的,這次比賽對她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