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回大理,可是那兒早就沒有他們的家了。
“哥…”淩意放下筷子,正襟道,“ 你可是還念着那人?”
未等淩睢回答,兩人的注意力倒是被鄰桌的那群人的談話聲吸引了。
一人道:“昨個我親眼瞧着那叛軍進入皇城了。”
“嗳,你胡說,什麼叛軍?我聽說是陛下從邊境調遣回來的軍隊,隻為護送新帝登基。”
“你是看見他們進皇城,可知,那是皇帝親自派人送來的虎符,令禁軍統領放他們進去的?倘若真是叛軍,你我還有今兒個坐在這兒吃酒的機會?”
那人将信将疑,“那這新帝究竟是誰啊?”
此話是他在問,正好也是淩睢淩意二人最想知道的。
“這個,我也不知。街市上的說法各不一,總之又不是你我當皇帝,是誰我們都隻有當牛做馬的份。”
那人聽罷眼睛呲溜一轉,玩笑道:“你這麼說,敢情個哪日送你進宮選秀去,說不得還得混個娘娘做,從此雞犬升天!”
那人拍着桌捧腹大笑。
“玩笑兩句罷了,是人是馬還不是一樣的活,”那人喝了一口酒,感歎道。“俗話說,人各有緣法!”
淩意沖怔,“哥,人與人之間都講求一個緣分,緣來便聚,緣盡便散,你又何必再強求。”
他和慕九齡之間的緣分已盡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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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回廊上,慕青由宮娥引領着進入了寝殿。
慕九齡見到人,放下書冊,起身走過去,道:“哥,我聽人說你在入京的時候被人行刺了?”
“嗯,”慕青面色沉穩,“倒是不礙事,已經着人處理過了。”
慕九齡:“誰有這樣的本事?”
慕青動了動眸子,“是三弟。”
當初被皇帝廢為了庶人的三皇子慕庭。
慕九齡笑笑,“你倒是替我擋了一刀。”
慕庭現在的結局是拜慕九齡所賜,他有怨,本該洩在慕九齡身上,但卻找到了慕青。
慕青吐出口濁氣,“這人十分難纏,這些年在宮中倒是辛苦你了。”
慕九齡淡淡道:“我素來有仇必報,他當初污蔑了你,我這個做弟弟的又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鄭妃…前些日子也誕下了子嗣,父皇一直未處理這事。”
慕青笑道:“你在他身邊安插了多少眼線,這等事也能被你發現……嗳,沒想到我走後,你也變了許多。”
慕九齡緘默,他那是不得不變,即便他不想當上那個太子,不想得上那皇位,也有人會認為他隻是一匹待要出獵的惡狼。
身為哥哥的又如何看不出對方有心事,但憑分開了這些年,兩人之間的關系和,默契倒是分毫不減。
”九齡,“慕青慚愧道:“若是你實在不想……”
“沒有,我隻是在想别的罷了。”
他說了是别的事,慕青也不好多再提。
慕青:“過幾日我把你皇嫂也帶進宮來讓你見見。”
慕九齡:“你什麼時候……”
“在邊境的時候。她并非什麼王公貴族,官宦世家的小姐,隻因一次在人海中的邂逅,便從此與她結了緣。”
她繼續道:“這世間人與人之間到是要看緣分的,有些人無緣無分再怎麼強求也強求不來。”
慕九齡像被一塊巨石砸中,一瞬間眼前隻剩缥缈與迷茫,吐字悲楚,“然而這最痛苦的便莫過于…有緣無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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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瓦片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冷豔的光輝。破漏的屋檐上有水滴落,水聲輕而緩。
一滴,一滴,砸在底下榻上睡着的不甘之人身上。,帶出些許刺鼻的熏人的血腥味兒和黴味兒。
燈盞裡幹涸的油燈結成塊,點不燃,沒有光。
他心髒處猛的一作痛,“嘔”一聲吐出大量的血。
給禁軍送虎符的竟然皇後和母妃。
他怎麼也沒想到。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東宮裡等,等慕九齡敗落的消息,可笑的是,他母妃口口聲聲答應他要将此事告訴父王,可卻隻字未提。
慕玉玄又嗆了一口血,五指攥緊胸口好像這樣就能減少疼痛似的,他不明白,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怕不是被這些涼薄的人給氣的。
他雙手顫顫巍巍伸進懷裡,從裡面摸出一團紅色的小物件。
在黑暗中仔細看了看,偶覺一陣惘然,他将之緊緊攥在手心裡,惋歎一聲,冷笑道:“沒想到,到頭來卻隻有你。”
在這場鬥争中,人人都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而選着犧牲别人,沒想到到頭來卻真有一個人始終是念着他的。
隻可惜他到現在才知道。
可歎是:當時輕别意中人,山長水闊知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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