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得晚,隻剩倒數第二排的位置。範英銳就坐在他身後替老師發卷子,得了空寫張紙條悄悄遞給他:
“下課我請你喝奶茶吧。”
池躍滿臉疑惑地回他:“你誰?”
“剛剛教室門口被你撞的人,”範英銳說,“你幫我撿了卷子,我得謝謝你。”
池躍自覺撞人的更理虧,下課冷着臉請小助教喝了奶茶。
前後座坐了兩個月,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假期課的最後一天,池躍因為向老師請教問題成了最後一個走的,沒想到被範英銳按在牆上表白了。
甚至差點用強吻逼人就範。
但是範英銳沒預料到這位小同學的武力值似乎不像他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
再然後,池躍把範英銳揍了。
十五六歲正好是少年人對情之一字最懵懂的時候,池躍被他這麼一磨,再加上當時處理的手段過激心中有愧,稀裡糊塗地就答應了他。
他一向是個樂意對人好的性子,就算是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在一起了,池躍也覺得自己應該對範英銳好。
兩人的學校在D市的不同區,每周隻能見幾面。池躍周五放學了就直奔地鐵站,擠在人群裡跨過半個城市去找範英銳。
冬天買熱奶茶,夏天帶的是冷飲,偶爾從八中隔壁小吃街買到好吃的東西也買兩份,帶過去給以沒錢為理由經常不吃晚飯的範英銳嘗一嘗。
當時他覺得自己可偉大了,和電影裡頭的苦情男主角似的。
範英銳家裡上頭有個姐姐,下頭有個弟弟,條件不好,不然也不能讓剛滿十八的孩子暑假不學習出來打工。池躍聽他描述自家經濟情況聽得腦殼疼,每個月的零花錢能給範英銳貼一半過去,有時候月末差點沒錢吃飯,他就湊合幾頓,拉不下臉再和家裡伸手。
可範英銳吃他的用他的,心安理得的一批。
高一下學期初,學校推他去參加一個英語競賽。競賽時間定在周五下午,他想着能比平日放學的時間稍微提前一點,于是決定早點到範英銳學校門口,給他個驚喜。
但是池躍沒想到最後居然隻有驚沒有喜。
他靠在校門口盯着往外走的學生,盯着盯着覺得有個人拐去旁邊小巷的背影像範英銳。他跟過去看,就見自己男朋友正拉着另一個小女生的手站在燈光下,有說有笑的。
最後托起女生的臉,在人家唇上落下一個吻。
池躍站在小巷外頭,眯着眼看男朋友溫柔似水,看得一股火從胸口直往天靈蓋上冒。
兩人在一起快一年了,最多也就拉個手抱一下,剩下的時候美其名曰互相尊重,實際上是範英銳單方面拒絕和池躍的親密接觸,但毫無愧疚地用着池躍從自己身上省下來的生活費。
怎麼?你這互相尊重的對象還分人呗?
範英銳低頭跟女生纏纏綿綿,也不知道是誰不舍得走。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後,女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背着書包向巷子裡走去。
他心滿意足地回頭,和站在路燈下玩手機的池躍撞了個正着。
一貫說着“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池躍同學對他溫柔地笑了下,慢慢摘下眼鏡挂在胸前的口袋裡,按了按指關節:“親得開心嗎?男朋友?”
範英銳腿都吓軟了。
他哆嗦着後退了一步,差點跪下:“阿躍,你聽我跟你解釋。”
池躍挑眉,覺得人之将死所言也善,決定聽他講講遺言再動手把他埋了。
範英銳咽了口唾沫:“我是我家獨生子,我不能,不能絕後,不然範家血脈就斷了。”
幸虧池躍知道他家是什麼德行,不然還以為有哪國皇位要繼承。
“哦,”池躍擡手看了眼表,發現時間有點晚了,得速戰速決,不然回家趕不上喜歡的音樂up主直播,“所以呢?想要孩子?你能生還是我能生?”
“我們可以這樣,”範英銳語速很快,額上冷汗涔涔,“我們分别和女的結婚,騙她們生孩子,然後再離了,把撫養權拿到手,這樣又有孩子又能在一起,甚至都可以一兒一女湊個‘好’字,你看這樣多好啊?”
池躍挽袖子的動作頓住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這位平時堪稱軟弱的男朋友。
這特麼是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他咂舌道:“範英銳,我真沒料到你這麼有想法。”
範英銳急糊塗了,沒聽出來他話裡的陰陽怪氣,以為真的在誇人,伸手就要抱他。
然後又被揍了。
池躍在講故事的時候特意隐去了揍人的段落,把自己成功包裝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受害者。
邢如柯聽完,許久沒說話,半晌後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旁邊剛買的花盆顫了下。
池躍心裡一凜,連忙安慰他:“别生氣,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邢如柯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他媽沒生氣,你少管我。”
嘴硬心軟的。
那剛剛砸桌子的人是誰?
但池躍惜命,覺得自己萬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惹室友生氣,不然小命不保。
他歎了口氣,解鎖手機屏翻着學校地圖:“你說我跟他約在哪好?要不去校外吧我覺得,校内的話鬧起來不好看。”
邢如柯似乎冷笑了一聲:“不是分了嗎?分了還要見面?”
池躍趴在桌上,溫和地對他一笑:“範英銳這人就是癞蛤蟆,跳腳背上不咬人膈應人。我要是不把這事料理幹淨,他能騷擾我到畢業,你懂嗎?”
邢如柯不懂,但不妨礙他覺得很煩躁。
池躍轉身想去抽屜裡摸點零食纾解下心情,就聽邢同學在自己身後生硬道:“你現在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男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