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詩句還挺多的,外婆當時有沒有說寄托什麼美好的願望啊?”
江逾白劃拉着手機随便念了幾個。
“沒有吧,我當時好小的。”
“那這有好多哦,外婆應該不是找的詩句吧。”
陸遙空點了點頭,“應該吧,外婆不喜歡從詩句裡找名字。她甯願起一個含祝福意思的名字也不願意起一個隻是好聽的名字。”
江逾白:“……”
應該不是在點我吧……
“……好吧。”
現在已經快到12月了,即使是下午一兩點氣溫最高的時候車内車外的溫度差也沒有降低太少。
陸遙空看着窗外行人匆忙,樹木幹枯的景象沒由來感到一陣心慌。
或許是剛剛提到了外婆,原本閉合的心髒隐隐有裂開的趨勢。
他漸漸有點呼吸不上來了,隻能張開嘴,用力深呼吸,試圖把心中的不安一塊平複下去。
突然一隻幹淨溫暖的大手輕輕附上了他的眼。
“别看,天天,不要怕有我在。”江逾白嗓音淡淡卻透出一種無可言說的溫柔,明明沒有多說什麼,卻勝過世間一切話語。
陸遙空心漸漸安定下來,呼吸放緩。江逾白就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動。
良久,陸遙空把頭轉回來。
“江逾白,你覺得之前的冬天怎麼樣?”
嗓音淡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江逾白想了想回答:“不大好,多多少少有些殘缺,是個殘冬。”
陸遙空頓了頓又繼續問:“那今年呢?”
“很好的,身在暖陽,心向光明,是個暖冬。”
“所以天天,向前看,有你光明的未來,向左或向右看,身邊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
*
今天下午的談話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到了晚上。
自他這半年以來許久不見的夢魇又出現了。
陸遙空又被困在了一個籠子裡,周圍一片黑暗。
他奇怪地左看右看,心裡想,之前從沒夢見過這裡,會是好的事嗎?
可事實證明他的期望要落空了。
沒一會兒黑暗中四面八方傳來謾罵聲。
“你怎麼能這麼蠢!”
“你配當我兒子嗎!你不配!”
“他被你慣成什麼樣了!你還想不想過!”
“你一個男的,這不吃,那不吃你還吃什麼!”
“高三了!多麼重要啊!還畫畫!”
“陸遙空你怎麼能考這麼低啊!你認真學了嗎!”
“陸遙空你要死啊!你這次考試幹什麼了!沒拿第一!你要幹什麼啊!”
“陸遙空!你要造反嗎!“
……
世上惡毒的話全來自他的父母。
他感覺他現在快要被撕裂了,人格分為無數份,每份都飄向那一句句謾罵。
他痛苦地蹲下身,拼命捂住耳朵,試圖讓自己少聽一點。
可無濟于事。
就當他馬上要崩潰的時候,一道稚嫩的童聲夾雜在惡毒的話中顯得格外明顯。
“陸遙空,我們做朋友吧。”
“陸遙空,我能去你家嗎?”
“陸遙空,别讓外婆夾菜了,吃不了了。”
“陸遙空,謝謝你,很好看的,我很喜歡。”
“陸遙空,陸遙空,陸遙空,陸遙空……”
無數聲陸遙空,漸漸蓋過了之前的咒罵。
畫風一轉,更成熟的聲音出現,是現在的江逾白。
“天天,叫你天天吧。”
“天天,好巧哦,鄰居。”
“天天,叫我哥吧,我比你大。”
“天天,保佑我嗎?”
“天天,你教我嘛。”
“天天,别怕,有我在。”
“天天,跟我一塊去吧。”
“天天,和我一個城市吧。”
“陸遙空,我來了……”
“陸遙空,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陸遙空,陸遙空,陸遙空,陸遙空……”
伴随着江逾白的喊聲,陸遙空的手終于顫抖地從耳朵上拿下來。
眼淚風幹,滿臉淚痕。
夢境的最後外婆終于露面,一個很慈祥,即使年老卻依舊能看出很漂亮溫柔的女性。
外婆的臉在眼前呈現,陸遙空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去世以後沒夢到過的外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還是以實體的方式。
外婆溫暖而有力的手輕輕附上了他顫抖的雙手,“空寶啊,你瘦了。這幾年過得不好嗎,怪外婆,走的這麼早,把我的空寶獨自留下了。”
“啪叽”一聲,眼淚落下,陸遙空雙眼朦胧,顫聲叫了聲“外婆”。
“遙空啊,你要像的名字一樣走向遙遠的那邊,不要回頭,大步向前走,會有人陪着你的。”
“可,外婆,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累啊……”
外婆沉默一瞬,溫柔說:“外婆會一直陪着你,外婆會一直跟随你的步伐,我永遠在你身邊。想外婆了就擡頭看看星星,外婆是最亮的那一顆,隻有你能看到。”
“外婆……我好累,我想去找你……”
“……遙空啊,你飛太遠了,落地吧,江逾白在下面等你呢……落地吧,和他一起去未來……”
陸遙空落地吧,前幾年的人生獨自一人撐着,辛苦了。
陸遙空落地吧,下面有愛你的江逾白,有你在乎的一切美好。
自此靈魂歸位,過去一切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