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道的确有走過的痕迹,但周圍草木茂盛,時不時伸出一枝長着尖刺的藤條,輕易地就将幾人刮傷。
哪怕這一行已經是輕裝從簡,但不擅長山間行走的幾人已經是狼狽不堪。
“唔!”
江遲喻一個沒注意便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險些往前撲過去,還好被後面的賀紀伸出手拉住。
帶着薄繭的手輕輕圈住白皙的腕,微微用力,卻不妨江遲喻一個後仰,猝不及防地靠在了他懷中。
賀紀身上的藥味混着草木的味道驟然纏上,江遲喻将将感受到背後的一點溫熱,就被後退一步的人主動隔離開,連同握住她的右手也很快收回。
賀紀動作太快,獎池喻才反應過來,不免有些尴尬,低聲道謝,繼續低頭小心謹慎地往前走。
“快到了,小心些。”
即使江遲喻再怎麼小心,還是被伸出來的樹根又絆了一下,賀紀站在她身後輕輕扶住,很快收回手。
看她神色懊惱,賀紀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愉悅,倒是難得出言安慰。
江遲喻扭頭看他,他卻隻是目視前方。
那禾草的确快跟江遲喻一般高了,她目之所見除了草還是草。
再看賀紀,比她還高兩個頭,自然是能夠不受草木的遮擋。
唉,怪她幼時不愛吃飯,明明阿娘和爹爹都挺高的。
一路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半個時辰後,再次撥開一層禾草,視線豁然開朗,一條石闆路印入眼簾。
“看,從這裡出來就到了當時運送築堤材料的官道上。”
的确,這石闆路上早已布滿青苔,頑強的小草從石縫中鑽了出來。
接下來的路平坦寬敞,江遲喻心中突然生出柳暗花明之感。
“哈哈,是不是有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感覺!”
在立夏對黃楊的嘲笑聲中,幾人原路返回,踏上了歸途。
此行隻是探路,從這裡去松林大壩還有好長一段路。
江遲喻心裡着急,卻也無可奈何,回程的路上異常沉默。
賀紀能看出江遲喻對去松林大壩的堅持和執着,他亦是不解。
依他所看,這位江家小姐,做事果決,思維跳脫,不似尋常女子。
但是,她做所有事都透露出一股子焦急,一刻不許停下。
“事緩則圓。”
賀紀突然出聲,引得江遲喻收回望向車窗外的視線,扭頭看向他。
“高元三十四年,原縣半年間五人在同一酒樓慘死,原縣縣令迫于破案壓力,數次将酒樓後廚抓捕入獄,然因證據不足被迫放人。”
車上衆人都被引起了好奇心,立夏忍不住發問。
“然後呢?他是真兇嗎?最後可抓到了?”
“當時查案的縣尉不願放棄,用了半年時間整理證據,調查死者,跟蹤後廚,終于在他下一次犯罪之時當場拿下。鐵證如山,兇手按罪被斬。”
惡人被繩之以法,這可真是個好結局。
“那你們猜猜,那個縣尉是誰呢?”
黃楊故意說這句話,還格外刻意地朝賀紀努努嘴,這提示得也太明顯了。
“不愧是被百姓稱為再世青天的賀大人!”
江遲喻明白他舉這個例子的意思,也曉得他已看出她的心焦。
“可是,賀大人,若是那人在收集證據期間再次犯案呢?那些人便白白死了嗎?”
江遲喻不是巡按禦史,不是大理寺卿,她沒有那麼在乎證據的完整,作案的動機。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她隻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江小姐所言,不可避免,我們當時能做的也隻有輪流跟蹤那兇犯,切斷其作案之機。”
江遲喻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賀大人做得對。”
她輕輕淺淺地結束了這段對話,轉過頭看着窗外的一片片稻田。
無數農人在耕作,青色的禾苗生機勃勃,可她一閉上眼便是滿城傾塌的樣子。
路邊,背着背簍的小囡囡來給家裡人送飯,剛剛直起身的父親趕忙洗幹淨手,把背簍接過來,慈愛地摸摸女兒的頭。
江遲喻眼角微酸,想要别開眼卻還是舍不得。
父親自小拉扯她長大,她沒辦法享心安理得地享受這偷來的時光,而後眼睜睜看着他入獄受苦。
一路沉默,又奔波了半日,幾人終于回來了江宅。然而他們将将歸來,立冬便面帶急色地趕了過來。
“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糕點鋪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