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紀這裡的動作很快,不過兩日,江遲喻要的東西便到手了。
“縣史尚可給你帶回去抄錄,但水域輿圖關系地方安全,江小姐若不可抄錄描寫竊取。”
江遲喻帶着滿滿一大包蜜餞過來,卻得了這麼個冷淡的警告,陪着的立夏都覺得賀紀不近人情。
“表小姐,你們治水世家的人都這樣?”
黃楊覺得她和賀紀這莫須有的表兄妹之稱格外有意思,人前人後都愛叫她表小姐。
“來到一處,就非得對一處的水啊河啊了解得明明白白,便是那藏在深山的大壩你也非看不可?”
黃楊看着江遲喻輕輕淺淺地應了,還格外高興地将蜜餞遞了過來,實在是不解。
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子,為了查案子才來到這偏遠之地,不得已才往深山裡鑽。
她一個天子腳下嬌生慣養的閨閣小姐,為何要大老遠來此地找罪受。
黃楊的話問到了點子上,不僅是賀紀,連立夏也好奇地看着小姐,她也不明白小姐為何如此執着。
三雙眼睛看着她,江遲喻陡然成為視線中心,也被黃楊問得一愣。
她該怎麼說呢?
說前世,說未來,還是,說她自己。
她眨了眨眼,眼神不自覺地轉向窗外,左手亂亂地轉着另一隻手上冰種的玉镯。
“哦,父親說是祖父有留下話,說是松林大壩十年得去看一次,我正好回來探親,父親就讓我幫忙看一眼。”
“至于這些,”
江遲喻收回視線,朝着賀紀不好意思笑了笑。
“我自小便對各處的水域細分格外感興趣,同林縣又是祖籍之地,自然是格外好奇了!”
賀紀悠悠地看着她,面上不限,倒是一側濃眉微微一挑。
眼神不敢對着人,手上的動作無章法,話語中總是強調。
呵,不說實話的小騙子。
賀紀看破不說破,這江家娘子身上秘密不少,管她真實目的是什麼,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有暴露的時候。
“你在此處看吧,其餘閑雜人等随我一并出來。”
立夏往江遲喻身後一站,堅定擺手。
“我要給小姐添墨,我不是閑雜人等!”
黃楊也從賀紀身邊往她們那頭湊過去,信誓旦旦地抱臂。
“我要看着立夏給表小姐添墨,我也不是閑雜人等!”
立夏黃楊地證詞不成立,然賀紀隻需輕輕一擡眸,微微一皺眉,他們便不敢造次了。
出去就出去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兩人喪眉搭眼地走出了房門。
江遲喻看着兩人偷偷怒視賀紀的背影,嘀嘀咕咕便出去了,險些笑出聲來。
“有你們兩個活寶在,我隻管看着你們唱戲,不曉得要抄錄到猴年馬月去!”
在賀紀的房裡待了一個時辰,江遲喻放下筆,雙手後仰,怪模怪樣地伸了個懶腰。
“你這手字不錯。”
突然出聲的賀紀把她吓了一跳,舉起的手即刻收了回來。
“賀大人是屬貓的嗎?悄悄跑過來吓人!”
江遲喻不滿地回了一嘴,卻還是順着他的視線回到了桌上還未幹的紙簿上。
字有形,形有意,江遲喻的字不算格外出挑,但自成一派,頗有特色。
依賀紀看來,比他那幾個屍位素餐的同僚的“墨寶”可堪入目得多。
“這裡畫着的是什麼?”
賀紀指着字旁的一處線條,瞧着好似沒什麼章法。
“這縣史中記載了近三十年的洪災,我按照輿圖标了幾個點後連接了起來。”
“能看出什麼問題嗎?”
江遲喻搖搖頭。
“不行,換言之,沒有問題。”
這些洪災的來源不一,決堤點也不同,但是彼此之間并無關聯。
并且,江遲喻還注意到,這些曾經決堤的堤壩都有加固過的記錄。
兩年後的那場洪水并非同林記載中最大的一場,這些堤壩按照記錄來看沒有問題。
那麼,那樣一場洪水卻将整個同林沖垮,導緻生靈塗炭就太不合理了。
那場洪水從荊河來,第一個遇上的便是松林大壩,隻要松林大壩擋住了,後面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江遲喻愈想愈不安,她一直以來的猜想自來同林之後一直在被反複驗證——松林大壩在洪水來時一定出了問題。
或者,當下,此刻,就出了問題?
江遲喻想得心驚,實在坐不住了,當即準備進山去瞧。
“小姐,那山路崎岖——”
“崎岖也要去!”
“可是山中多猛獸——”
“去!”
沒人知道江遲喻為什麼突然變得這樣緊張又固執,立夏不再多嘴,即刻轉身去收拾東西。
現在進山,必定是要在山裡過夜了,東西都要準備好。
賀紀給了一臉疑惑的黃楊一個眼神,示意他跟着一起去。
那小道馬車過不去,但是騎馬過去應當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