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喻又夢到了前世,夢境中的一切看似熟悉,卻又陌生不已。
她看着自己接到爹爹沉冤得雪後喜極而泣,也看到自己翻找着禮物期待又擔憂,更是看着自己抱着字畫直直地沖向賀紀,遠處的寒光一閃,她砰然倒地,血瞬間蔓延開來。
江遲喻如同戲台下的看客看着這一切發生,胸口處卻仍是感同身受的一痛。
這噩夢糾纏了她許久,正當她以為到此結束的時候,夢境中的一切卻還在繼續。
賀紀向他跑來,周圍的箭雨卻越來越密集,像是早就埋伏好,從無數個方向鋪天蓋地地射過來。
“賀紀!”
江遲喻眼看着一隻從最遠處飛來地暗箭直直地朝着他的後心□□去,不免驚叫出聲。
然而夢境中的人聽不見她的聲音,賀紀隻來得及微微轉身,那暗箭穿透了他的左肩。
在此時,援兵終于到場,她的“屍體”同強撐着跪地的賀紀一起被護送離開。
江遲喻的視角一直跟着賀紀,看着他失血過多昏過去,看着太醫為他醫治,她甚至看到他右臂上的一處舊傷痕,同重生後的一模一樣。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賀紀清醒了過來,關心的卻不是自己。
“江家小姐好生安葬,江連山怎麼樣了?”
身邊人跪下認錯,直言保護不力。
“屬下趕去獄中的時候,江連山已被害身亡。”
“他身側還留着一封‘遺書’,寫着是大人給他提供了假證據可以保他出去,出去之後便要向大人獻上親女和百金。他如今迷途知返,揭曉大人真面目,以死謝罪。”
江遲喻聽罷渾身顫抖,雙眼瞪大,不願相信卻不自覺淚流滿面。
“爹爹!”
她本以為前世自己死了就算了,好歹爹爹沉冤得雪,不用繼續受牢獄之災。
可是,可是,她竟不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底下人說完就低下頭,而病床上的賀紀眉頭皺得格外緊,雙手握拳,恨意驟起。
“這樁洪水安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自導自演的陰謀,為了掩蓋幕後之人,他們殃及無辜者衆。曾浩京,江連山,乃至江遲喻!”
賀紀本就虛弱,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話,又開始驚天動地地咳起來,将将愈合的傷口崩裂,鮮紅的血迹蔓延了錦被。
“大人自己也被傷成這樣,這樁案子便以同林縣令故意破壞堤壩導緻洪災,騙得朝廷赈災款結案就好了,大人何必執着于其他呢?”
“你——”
賀紀從不放過兇手,也最恨傷及無辜,絕對聽不得這種話。
跪地之人擡起頭來,看着躺在榻上的人皮笑肉不笑。
“賀大人,螳臂當車隻會被壓死,下輩子還是注意點吧。”
這話音實在不對,江遲喻從淚水中擡起頭,就看見一柄短刃從那人懷中出現。
那短刃幾乎精準無誤地刺向本就還在流血地胸口,江遲喻想沖過去徒手接住,卻隻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
賀紀痛得發不出聲,一張嘴全是噴湧而出的紅血。
“賀紀!”
江遲喻隻覺蓦然一抖,畫面破碎,黑暗襲來。
她用力眨眼,拼命睜開,亮光終于降臨,驅散黑暗。
等眼前的朦胧變得清晰,江遲喻才堪堪看清周圍的人。
立夏立冬一臉驚喜地看着她,更遠處地茶桌上坐着一個男子,那背影也格外熟悉。
“賀紀?”
夢中人慘死眼前,如今再見到人好好的在眼前,江遲喻忍不住出言确認。
她沒注意到立夏立冬地眼神變得有些複雜,那個男子聽到聲音也走了過來。
明明沒什麼異常,但不知為什麼,江遲喻總覺得他的腳步有些許停頓。
“江小姐醒了就好。”
賀紀離着江遲喻三步遠,很有分寸地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江遲喻卻仔仔細細盯着他掃視了好幾遍,尤其是胸口處,着重看了好幾眼。
還好還好,現在人沒事,夢中的恐懼和痛苦終于消去了大半。
“江小姐先喝藥吧,我去将大夫叫進來。”
賀紀轉身離開,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耳後一點微紅,沒被江遲喻捕捉到。
“小姐終于醒了,睡了好久呢,瞧着應當是退燒了。”
立夏實在看不得小姐這幅眼珠子都要跟着人家出去的模樣。
“我睡了很久嗎?”
江遲喻不覺得那場夢很長,很多畫面都一筆帶過,唯有最後的場景格外清晰。
“對了,我爹?”
夢中她不曾看到爹爹最後的模樣,可單是聽旁人口述已是痛不欲生,爹爹原來也根本逃不掉嗎?
“老爺從望京寄過來的書信一個時辰前才到呢,我這就給小姐拿過來。”
江遲喻掙紮着起了身,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身上汗涔涔的,黏黏膩膩格外難受。
“我是風寒了還是高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