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終于告一段落,秋梨在外頭熬藥,江遲喻和大夫守在一旁,等着出大娘醒過來。
“大樹娘也是命苦,唉。”
張嫂子看到出家又叫了郎中,怕出什麼事趕忙趕了過來。
江遲喻和秋梨糊弄了兩句,說是又暈過去了。
大夫也說不準她什麼時候會醒,開些點藥,施了幾針。
“你說着出家,這兩年是不是撞邪了,去年二樹沒了,今年大樹又沒了,出大壯又是個隻會罵老婆不頂用的,大樹娘和秋梨,也是遭了不少罪!”
張嫂子一向對人和善,可出大壯到現在沒出現,她心裡也十分不滿,忍不住和江遲喻多說了幾句。
幾人在桌前說着話,床上的人突然出現了動靜。
“大樹娘,你醒了!”
“大夫,你快過來看看!”
大夫趕忙過來把脈,又仔細瞧了瞧,點點頭。
“人醒了應當是沒大礙了。”
“藥記得吃就行,好好養着,莫要勞作太多,過些日子就好了。”
對着端着藥湯進來的秋梨說完這句話,他收起醫箱便準備走了。
“你們是誰?”
看着兩個一臉驚喜的外人,出大娘隻覺得陌生,腦海中也是一片模糊。
“我又是誰,我在何處?”
她隻覺得自己對周圍的環境十分陌生,看着這些人也十分陌生,害怕地往被子裡躲。
“大夫!”
江遲喻和張大嫂被出大娘的話吓壞了,趕忙叫住了大夫。
大夫也是一驚,趕忙過來又瞧了瞧,特地摸了摸後腦。
思索了片刻,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毛病。
“想必是手段打擊太大了,一時之間把事情都忘了。”
都是同一條街的,他自然是知道出家發生的事,臨到老了兩個兒子都沒了,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
“那她什麼時候能恢複記憶?”
“不好說,我之前也有見過這樣的病人,有的過一陣子就想起來了,有的這輩子也沒想起來。”
不是用藥可以醫治的病症,大夫留着也無用,又叮囑了幾句便走了。
徒留屋中三人面面相觑。
“婆母,你可還記得我,我是秋梨啊?”
秋梨長得善良,說話又輕聲細語,倒是博得了些許出大娘的信任。
她盯着秋梨看了半刻,搖了搖頭,想不起來。
“我是老張家的,我們經常一起買菜的,你忘記啦?”
張大嫂顯然是着急了,想要抓住出大娘的手,卻被一把甩開,顯然是不信任。
江遲喻看着出大娘現在地眼神,警惕,迷茫,擔憂。
複又想起之前上吊的心如死灰,和方才得知真相的癫狂痛苦。
那些記憶對她來說太痛苦了,所以她才選擇忘記是不是?
江遲喻坐在一個不遠不近地距離,輕聲詢問她。
“你可記得自己姓什麼,叫什麼,是哪裡人?”
出大娘聞言仔細思考,可越想頭越痛。
她有些痛苦地皺起眉,面色十分憔悴。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沒事沒事。”
江遲喻轉而問秋梨。
“秋梨,你可知道她的名諱?”
秋梨也想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從來不知道婆母的姓氏和名字。
她還沒嫁進來的時候,别人喊她出大娘,大樹娘。
她嫁進來之後,也一直喊婆母。
“她姓陳,單名一個荞,荞草的荞。”
那年張嫂子孫子滿月,大樹娘在她家中幫忙擇菜,隔壁老張特地請了族中長輩過來給她孫子起名字。
選了好幾個,老張要想富貴的,不同意族老選的“喬”字。
“良禽擇喬木而栖,又有高大俊美之意,這個字怎麼不好,你個俗人懂什麼?”
裡頭的争吵傳到外頭來,張大嫂嘲笑自家丈夫沒點墨水,就愛金銀俗物。
“我也覺得‘喬’好,我的名字也有一個‘荞’ 嘞!”
出大娘随後說完這句,怕張大嫂介意,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張大嫂才不介意這事,倒是好奇地多問了幾句。
“我出生那時,陳家村東邊的荞花開的好,我爹就取了這個名字。”
陳家村連綿不絕的荞花大概也在冥冥之中保佑着這個在花叢中長大的孩子。
“你姓陳,你叫陳荞,荞花的荞。”
江遲喻格外認真地看着出大娘蒼老卻懵懂如孩童的眼睛,重複了一遍。
“我叫,陳荞?”
“是,你叫,陳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