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前幾日趙掌櫃當真不在,所以那些人才故意冷落?”
江遲喻邊飲茶邊觀察着周圍的布置,被不遠處一塊顯眼的玉石璧吸引了視線。
白璧無瑕,一絲裂痕也不見,更難得的是一整塊十分完整,難怪會放在此處。
隻看這一塊石壁,便曉得主人家的财力雄厚。
江遲喻拿起茶碗,被冰涼的桌面一激。
不愧是靠石料發家的富商,這待客的堂中,竟連桌面都非常見木制,而是一整塊大理石所制。
他們來得不巧,趙掌櫃還在書房接見客人,他們等一等便是。
江遲喻想着,趙展櫃能放他們進來,想必是通情達理之輩,她将松林大壩的厲害陳明,再将價格加上一成,讓他有利可圖,應當能讓他動心。
這盒中禮物是她從望京托人帶過來的山石名畫,出自當代大家陳公之手,挂在這堂中,怡能為其添色不少。
“他們還在堂中賴着不走?”
孫展櫃在書房抱着美妾,管家在底下回話。
“可不就是,當真是厚臉皮,都坐了一個時辰了,還浪費了兩杯好茶!”
“别上茶了,愛坐就坐,别茶水喝多了尿在堂中!”
孫展櫃的話逗得懷中美妾細細地笑得停不下來。
“老爺~~”
這一聲稱呼百轉千回,瞬間将身下大腹便便之人引得神魂颠倒,湊近美人白皙的脖頸,在上頭扭動着碩大的頭顱。
管家知情識趣地低下頭迅速出來,還貼心地關了門。
這女子就該如嬌莺一般柔軟承歡,搞得像男子一樣去修什麼堤壩,不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在外面出風頭,可不就是個“災星”。
管家從書房拐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堂中正經危坐的兩人,冷哼一聲。
臉長得倒是還行,偏那眼神倔得跟臭石頭似的,身段也不行,這樣的都不配送到老爺床上,且先晾着吧。
茶杯中的水一點點減少,日頭也一點點西斜,江暑坐得腰腹酸痛。
不為客人添茶,是趕客的意思,江遲喻看着杯中幾乎見底的茶,卻沒有起身。
“小姐,他們就這麼把咱們晾在這兒了?”
江暑實在是氣得有些想笑,本以為那胖成三個人的孫掌櫃是個明理的人,沒想到手段一樣低劣。
再待下去可就要天黑了,看來這孫掌櫃是打定主意不現身了。
江遲喻收起放在一旁的禮盒,着重看了不遠處的那塊玉石壁,起身離開。
“不等了,走吧。”
江遲喻二人一出去,就有人迎了上來,客氣地将二人引到門口,送到門外,再毫不客氣地關上大門。
好一個冷闆凳,鴻門宴,閉門羹,今日算是一個都沒落下。
回到馬車上,江暑十分洩氣,可是又氣憤無比,瞧着江遲喻卻是情緒穩定,他便将抱怨的話咽了下去。
他早知道會如此,其實也沒什麼。
小姐是老爺獨女,自小衆星捧月般長大,何曾受過這等委屈,想必心裡已經是難受極了,待會回到院子裡,他一定得同立冬立夏好好說說,多開解小姐。
回到宅中,江遲喻照常吃食描畫讀書,竟是與平常無異,讓準備了一肚子話的立夏立冬二人無法開口。
二人對視片刻,走到外頭低聲密語。
“江暑不是說今日小姐被欺負了嗎,怎麼我瞧着小姐倒像是一點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立冬點點頭,小姐吃得同平時差不了多少,面上也無甚變化,看着不像是故作堅強。
“小姐應當不會憋在心裡頭吧,那些人當真是壞透了!”
立冬也擔心,小姐來同林之後,實在是諸事不順,也不曉得是不是此地風水不行。
江遲喻不是沒有注意到身邊二人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可她當真覺得還好。
誠然,被人這樣羞辱,是該生氣惱怒乃至責罵的,若是從前的她,必定會躲在被子裡痛哭好幾回,一整個月不出門。
可前世,為了救爹爹,她吃的閉門羹,見過的冷眼太多了。
那本家大伯,說是隻要她誠心來求,他必定會去通融關系,讓獄中的父親好受些。
而所謂的誠心,便是接下她帶來的貴重禮物,而後讓她去祠堂跪一個晚上,求祖宗保佑。
她那時無路可求,隻能任何羞辱。
寒冬臘月,水米未進,在冰冷黑暗的祠堂跪了足足一個整個晚上。
然而等他出來,他才知道這不過是那位大伯同旁人的一個賭約,她若是跪了,大伯便輸給了那人十兩銀子。
她還記得自己麻着身子出來的時候,那個大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還以為你多有氣節呵!”
江遲喻從往事中回過神,看着手中的大壩輿圖,抛去湧入心間的思緒。
求旁人,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