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喻拼命磨後頭的繩子,奈何他們系得太緊,磨了一個時辰也沒有什麼變化。
外頭仍是鬧哄哄的聲音,應該是他們在喝酒吃肉。
江遲喻不免心生疑惑,從前同“砂雲軍”交手,能察覺出是有經過訓練的,如今這些人卻是一副山匪的做派,明顯不正常。
她正凝神思索,門卻被打開,白日所見的獨眼正鞍前馬後地陪在一個人身邊,還替他舉着蠟燭。
“大人您瞧瞧,人在這呢!”
“沒死吧?”
“沒呢,您說是留活口,我們指定不敢滅口啊!”
那人掃了江遲喻一眼,高高在上的神情,看她如同看蝼蟻一般。
足靴上繡着螭紋,身上的錦緞在昏暗的燭火中也能熠熠生輝。
江遲喻借着散亂的頭發遮住眼神,小心打量。
螭紋是皇族才能用的紋樣,此人身份必不簡單。
“大人,你放心,我們一定将功折罪,把這事辦好了!”
那人看都看一臉谄媚的獨眼,轉身就出了屋子。
他們的話說得雲裡霧裡的,江遲喻沒聽明白。
但至少她确定了一點,這一波人不是“砂雲軍”,隻是合作關系。
甚至她都懷疑,那個着錦靴的人也不是“砂雲軍”中的人。
甯王如今年老,那人看着不過是二三十的樣子。
根據那封信上的信息,甯王一共三個兒子,長子病弱但承襲世子之位,二子出生跛腳不外出,那這個鼻孔看人的應當是甯王的第三子——趙仿。
外頭的聲音漸消,山林終于還給了鳥兒,鳥叫聲一聲長一聲短,在夜間格外詭異。
“什麼聲音?!”
門外守着的人被這叫聲吓得一激靈。
“鳥叫!你小子一驚一乍的,想吓死人!”
那人還是覺得害怕,語氣中都有些發抖。
“哥啊,這聽着怎麼像車轱辘聲啊,大半夜的……”
“你别吓我,這就是鳥叫,哪來的車轱辘!”
被他一說,另一個人的語氣也變得不确定。
江遲喻往門邊挪了挪,耳朵貼在上面,果然聽到了更清晰的鳥叫聲。
車輪聲?
鬼車?
她眼睛突然睜大。
是鸺鹠鳥!
江遲喻快速思考,她記得的,同林有一處地方,就是因為夜半常有“鬼車”聲,格外瘆人,沒人敢上山。
鸺鹠嶺!
他們現在在鸺鹠嶺!
江遲喻隻恨自己在堤壩上被打暈了,沒能給他們留下一點線索。
她現在雙手雙腳都被綁着,嘴也被堵住,就算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沒法呼救。
然而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門卻悄悄打開了。
借着渾濁的月光,江遲喻隻能辨出是白日裡那個勸阻獨眼的人,他輕手輕腳把門關上,目标明确地朝着她走了過來。
江遲喻不知他要做什麼,有些驚恐地向後縮,躲在角落中。
那人吵朝她示意,不要出聲,便用刀将她手上腳上的繩索都砍斷,在江遲喻疑惑地眼神中将她嘴裡塞着的布條也取了出來。
“你——”
江遲喻大為不解,她記得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啊。
那人朝着她搖搖頭。
“他們都被我用藥迷到了,我帶小姐走!”
那人聲音壓得極低,拉着江遲喻就往外頭走,沒有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
江遲喻走出房門的時候,果然看見門口方才還在交談的兩人已經閉着眼睛昏死過去。
她沒時間細看其餘的東西,被那人拉着很快就進了漆黑的密林之中。
鸺鹠嶺少有人煙,但此人就像是來過多次,借着月光就能辨别出正确的道路。
江遲喻一整日滴水未進,被他拉着走了半個時辰已經是氣喘籲籲。
“他們應該一時追不上來,江小姐可稍作休息。”
說着,他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救我?”
江遲喻憋了一路,終于問了出來。
那人轉過頭,極誠懇地同她說。
“江小姐勿怪,我叫陳倉,是同林縣人,被迫和孫老大一道為匪,受人控制。”
“但我知道江小姐修築堤壩,一心為民,我實在不忍看江小姐被他們傷害。”
這話說得語焉不詳的,江遲喻縱使頭腦不清楚也覺得他有所隐瞞。
也許是察覺到她有所懷疑,陳倉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
“我并非自願落草,若是能救了江小姐,在那位大人那裡,應該也算是有功吧,我也有臉面回去見我阿爹阿娘。”
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真心,江遲喻心中實則還是半信半疑,但面上早已表現出感動不已的态度。
“陳大哥身世坎坷,人還這般好!白日裡要不是陳大哥攔着,我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多謝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