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方才娘子說是江小姐,他細看能看出來,如今卻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這活脫脫的就是一個農家小子!
跟着陳北夫婦來到了車行,他們一聽要雇馬車去霜州,第一自然是要看戶籍。
為免逃犯亂竄,朝廷規定每個雇傭馬車的人要麼有路引要麼有戶籍。
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平時拉個認識的人或是親戚,誰又會這麼較真。
陳北不會說話,羅娘子不着痕迹地擋在他們前面。
“周掌櫃,我前些日子不是病了嗎,我娘家外甥着急來給我送藥,來得急,戶籍這就丢了!”
說着她還拍手,一臉懊惱。
是認識的人的親戚,四舍五入也是熟人,周掌櫃本也不想遵守那些死規矩,可最近上面放了話,說是在抓逃犯,不讓随意雇馬車。
“羅娘子,不是我不肯,這不是上頭規定——”
意料之中,羅娘子表情不變,嘴裡的話也沒停。
“我曉得我曉得,我們兩口子也不想讓周掌櫃難做。實在是我大哥好容易托了人給他在霜州城裡頭找個了個學徒的活,一定要這幾日就過去,人家那裡不等人!”
說罷,她還恨鐵不成鋼地假意擰了江遲喻一下。
“這小子這般老實木讷,要不去學點手藝,後頭怎麼娶媳婦!”
她眼得惟妙惟肖,江遲喻竟也被帶動,一邊捂住被捏的地方,一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十成十的老實窩囊樣。
這話都說到這裡,若是不把馬車雇給人家,竟是誤了人家讨媳婦,周掌櫃也有些意動。
羅娘子看出他被說動了,再接再厲,把最後的牌抛了出來。
“我們不讓周掌櫃難做,你看,若是将我們家的黃冊抵在你這,是不是也可充做戶籍,雇輛馬車?”
羅娘子示意陳北将黃冊拿出來遞給周掌櫃。
都是鄉裡鄉親的,誰不認識誰,周掌櫃哪裡會收,連忙擺手,讓陳北塞回去。
“哎呀,哪需要黃冊,羅娘子這外甥同你長得五分像,瞧着就是一家人!”
“也罷,都是街坊,我也不好誤了你家小子前程,那邊那輛馬車正好從南邊回來,雇給你家外甥!”
周掌櫃松了口,羅娘子和陳北自然也是高興,趕忙把準備好的錢遞了過去。
“周掌櫃這樣好的掌櫃哪裡找,日後必定是生意興隆,家财萬貫!”
怕又有什麼意外情況,羅娘子二人趕忙将江遲喻送上了馬車,還細心叮囑。
“到了霜州好好學手藝,别費了你爹的一番心思,學好了多賺些錢,不然可沒姑娘嫁給你!”
這話逗得在一旁的車夫也是一笑。
“我知道的,我會好好學的,姑母。”
羅娘子還将自己早上做好的幾個饅頭一并塞給了江遲喻。
“這些留着路上吃,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啊!”
江遲喻用力點頭,鼻尖微酸,又想要落淚。
“駕!”
馬車駛出了榴縣,往霜州的方向去。
終于按着計劃跑了出來,江遲喻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擔憂。
之前才來查案對賀紀就是在霜州被刺殺,說明甯王的手已經伸得很長了。
如今甯王知曉自己身份暴露,此次必定比先前更加喪心病狂,這回去霜州面臨的情況不容樂觀。
江遲喻在腦中想着對策,一時沒有說話,車夫還以為他仍舊陷在方才的離别中,情緒不高。
“小兄弟,你姑母對你可真不錯,這一趟來回的錢都是她幫你出的吧?”
江遲喻被他的話喚回思緒,簡單一分析,應當是正常的打聽。
“是,我姑母對我好。”
她沒說什麼花言巧語,維持自個兒老實木讷的設定。
“羅娘子北掌櫃也沒個孩子,你同她又長得像,她對你好也正常。”
原來是閑聊,江遲喻放松了警惕,又對他的話有些疑問。
“我同我姑母長得很像嗎?”
她不記得自己和羅娘子有相像之處啊。
那車夫感歎了一聲,像是要給他證明。
“像得嘞,外甥像姑母,連下巴的痣長得地方都一樣!”
下巴的痣,江遲喻疑惑地摸了摸下巴,突然愣住。
她想起來早上在鏡中看到的自己,原來羅娘子是照着自己的臉畫的。
江遲喻原先隻想讓他們幫忙雇馬車,誰能想到,羅娘子思慮得這般周全,連這種細微之處都考慮到了。
江遲喻感歎着羅娘子周全,卻不曉得,自己提前讓蒲青藍布置的東西也發揮了作用。
亥時三刻,夜深人靜,暗夜無光,隻一輪圓月高懸,整個同林都在沉眠。
“啊啊啊!!”
城西的林宅卻傳出一陣陣倉皇地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