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喻走到莊秋聲身邊的時候,他根本沒察覺,他對旁人一向不放在心上。
眼見着周圍沒什麼盯梢的人,江遲喻趁機開口。
“莊公子,可還記得榴縣小攤,畫中奇樹?”
莊秋聲聞言眉頭一皺,低頭一看,說出這話的是身旁未到他肩膀的瘦小男子。
他沒認出江遲喻,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兩人跟着排隊的人前進,江遲喻有些緊張。
“莊公子,我就是那個買你畫作的女子,那畫作上的五原茶是我認出來的!”
江遲喻不得不自證,莊秋聲這才正眼看她。
面上就是男子樣貌,但那雙眼睛滿含希冀的看着他,同那日重合,竟真是她!
看他眼神變化,江遲喻便曉得他認出自己了。
“莊公子如今方到霜州,先前應當在沉州待了些許時日,可曾聽說同林縣修築堤壩一事?”
莊秋聲從榴縣進沉州便在縣城裡待了些許時日,老師讓他送些東西給一位老友,這位老友見他天賦異禀,留着他讨論了不少時事,他同樣拜為恩師。
同林洪水治堤壩一事,他不僅記得,還被帶去親自看過。
老師和這位老友都說過,科舉之論不該隻停留在紙面上,水利更是國之大事,極有可能成為明年科考命題。
那時,他跟着恩師來了同林去了堤壩上,看見了荊河之水的壯闊,看見了松林大壩的堅韌,也看到了無數工人的辛勞。
憶及此處,莊秋聲突然想起了那個在松林大壩上給工人送水送藥,同時處處監工的女子。
他當時沒有多注意,隻記得恩師說了一句。
“修築堤壩一事,就是這女子牽頭的,勝過世間多少男子!”
女子?
“莊公子,我叫江遲喻,都水監員外郎江連山之女。”
對上了。
莊秋聲記得那時她在堤壩上智指揮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如今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堤壩之中藏有冤情,但有人阻攔上報,我不得不作此打扮,冒險進京。”
“莊公子,我之前買你一副畫本不是想要回報,可今日我實在是無路可走,請莊公子看在當初一面之緣的份上,可否助我入京?”
說完,江遲喻朝着不遠處的幾人怒了努嘴,示意那些人就是抓她的人。
莊秋聲看過去,怪到這隊伍這般慢,竟是有兩重關卡。
久沒聽到莊秋聲的答複,江遲喻自覺他不願惹上此事。
也是,不過是一面之緣的人,說自己被追殺讓幫忙也太不對勁了,換了旁人也是不信的。
罷了,她再想想别的辦法。
“莊公子不幫也是情理之中,那我就不打擾——”
“我帶你出去,你莫出聲。”
沒想到他會答應,江遲喻猛然擡頭,又連連點頭。
前頭都是老弱婦孺,隻需檢查一遍,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叫什麼,進望京做什麼的,戶籍拿出來。”
“莊秋聲,赴京趕考。”
他一闆一眼地答完,直接把戶籍遞了上去。
莊秋聲過了鄉試,如今已經有了舉人身份,是半個官身,那官兵一下子客氣了許多。
“趕考的舉人老爺,沒問題沒問題,快過去吧。”
莊秋聲拿回戶籍,鎮定自若地往前走,江遲喻則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诶,你不許過,戶籍拿出來!”
江遲喻心跳持續加快,已經緊張得額上出了虛汗。
但她牢記自己“不出聲”,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看着莊秋聲。
“我的書童。”
莊秋聲仍舊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仿佛一點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官兵看了江遲喻一眼,臉色蠟黃,瘦小伶仃,還背着個包袱,能是逃犯?
到底是要給舉人面子,他擺了擺手,示意江遲喻直接過去。
第一關過了,那官兵朝着後頭說了什麼,所以哪怕莊秋聲人高馬大的,也沒有受第二輪的檢查,輕而易舉地就出了霜州。
遠遠地離開人群,江遲喻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朝莊秋聲長揖道謝。
“實在是多謝莊公子,莊公子在望京有任何難處都可以找我,我必定傾囊相助!”
她身上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感謝他,隻好又給他塞了一把銀子。
“我這裡事情實在緊急,隻能先走一步,這些銀兩公子拿着,若此事能平安解決,我欠公子一個大人情!”
馬上就到望京了,就差最後一步路了,江遲喻道謝後加快腳步往望京趕。
而此時,“砂雲軍”搜尋未果,已知曉江遲喻出同林一事,氣急敗壞的甯王铤而走險,在望京城外加緊部署,等着來人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