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紀醒來的時候,窗外仍是大雨連綿,滴滴點點落在人的心裡頭。
窗前有人倚立,是熟悉的青色衣裳。
他發出聲響,青衣人回眸,驚喜。
“賀紀,你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夢裡夢外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該是在向遲喻表白心意,可在夢裡,他們卻是不怎麼相識,他還眼睜睜地看着她中箭倒地。
江遲喻避開傷口,将他半扶起,靠着床頭。
“外頭的事都處理好了,甯王等人已經被押送回京了,那個道士想跑,被周齊将軍一劍斬于馬下。”
江遲喻邊喂他喝藥,邊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輕輕柔柔地同他說。
那些已然度過的風雨,說起來竟也成了笑談。
賀紀聽着,看着她輕盈的眉眼,想笑,又想落淚。
她說得輕巧,可這一路,有多艱難,他一直都知曉。
“旋旋。”
江遲喻将藥碗放到一邊,一回頭,他眼神中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了。
她朝着賀紀揚唇一笑,是安慰也是滿足。
“賀紀,還記得你暈過去之前,問過我什麼嗎?”
賀紀聞言一頓,他當然不會不記得,可他突然開始膽小,害怕,那個他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從鼎鼎大名的鐵面判官的眼中看到害怕,江遲喻心中偷笑,卻不免想要逗他。
“賀紀,你在害怕嗎?”
江遲喻本以為他會否認,可賀紀卻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的眼睛。
“害怕被心上人拒絕,不是人之常情嗎?”
心,上,人。
在獨自進京的這八個日夜,江遲喻終于讀懂了這句話。
她的臉霎時變紅,可眼神卻沒移開。
“那心上人告訴你,她不拒絕呢?”
眸中綻放出千萬星火,似百花開,春日來,風乍起。
江遲喻低頭,湊近,看到他喉結滾動,唇上仍留濕潤。
呼吸相聞,烏發纏繞,一個輕盈的吻落了下去。
淺嘗辄止。
江遲喻起身,看着眼前明顯沒有反應過來的心上人。
“我亦心悅你。”
賀紀聽見自己的心跳同窗外的雨聲一樣急促。
砰,砰,砰。
驟雨落,宿命敲。
屋外,一群人捂着嘴偷笑。
“我就說!我就說!青楊,給我二兩,願賭服輸啊!”
青楊無奈,偷偷看了抱臂站在一旁的蒲青藍一眼,從荷包裡掏出二兩銀子給了劉楊。
“我那是先前不了解江小姐,才和你下了這個賭,現在皆大歡喜,我就當随禮了!”
黃楊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卻還是強撐着高興,故意同他們玩笑。
“我也要,我也要!”
“你又沒賭,不給你!”
怕他們的聲音影響到裡頭纏纏綿綿的小情侶,幾人快步走到了遠處,還在嘻嘻哈哈。
倒是劉楊,終于想起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等等,這聖旨怎麼辦,現在拿進去不方便吧?”
“你這不是廢話,又不急于一時,晚飯時拿給大人就行了。”
那也是,不過,劉楊卻開始揣測聖旨中寫了什麼。
“周齊将軍說,皇上口谕,讓大人醒了親自看,還同江小姐有關?”
黃楊想了想大人十日前,大半夜在房中寫信時的模樣,有些推測,但他不想說。
他不說,劉楊卻也猜得到。
“莫不是大人向聖上求了一道賜婚聖旨?”
黃楊心說,你可不是猜對了嗎?
青楊在一邊正欲說話,卻被蒲青藍一個眼神,叫了過去。
“怎麼了?”
他屁颠颠地過來,卻對上她有些嚴肅的神色。
這模樣看得他一怵,心裡頭開始飛速盤算。
“砂雲軍”全殲了,大人毒也解了,自個最近也沒惹她生氣,怎麼了這是?
“賀大人家中是什麼情況,他這個年紀,有無未婚妻,有無妾室,有無通房?”
這話問的,同媒婆一般,青楊卻松了一口氣。
“你放心好了,大人忙于公務又潔身自好,什麼未婚妻,妾室,通房通通沒有,七歲之後就不讓女子近身了!”
青楊自小跟着賀紀,這些事他很清楚。
蒲青藍卻有些懷疑他的話,眯起眼睛,語氣中藏着威脅。
“真的?沒騙我?”
青楊無奈皺眉,他哪會騙她。
“真的!”
大人倒是有個表妹,府裡想替二人做媒,被大人以不耽誤旁人為由給拒了,這是大人最接近有未婚妻的一次了。
蒲青藍勉強信他,繼續問。
“那他家中幾口人,有無兄弟姐妹,父母可好相與?”
青楊被她這副丈母娘的模樣逗笑,卻還是老實回答。
“大人是家中獨子,老爺夫人都好相與。對了,大人家中還有一條祖訓,年過四十無子,亦不可納妾,可從宗室中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