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些讓蒲青藍驚訝了,這望京城中,竟還有這般正派的人家?
青楊還欲替自己家大人美顔幾句,蒲青藍卻朝他揮揮手,自顧自往秋梨和林伯的院子裡去。
“打聽過了,人不錯,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家裡也隻有一個,祖訓不許納妾,父母俱在,都好相與。”
林伯和秋梨聞言,不斷點頭。
這大人出了幹的活危險了些,旁的倒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家世好,品貌好,同遲喻站在一起,也是配得上的。
“這考量遲喻的良人,本該是老爺的事,可同林就我們是娘家人,遲喻年紀又輕,合該替她掌掌眼。”
林伯這話說得在理,秋梨在一旁點頭。
縱使這賀大人神通廣大,官職極高,可要嫁人,看的也不隻是這些外物。
又幾日,天放晴,碧空萬裡。
賀紀的身體恢複起來倒是極快,望京的太醫還真不是吃白飯的。
蒲青藍這幾日日日跟在太醫身邊,用盡渾身解數軟磨硬泡,終于要到了幾個不尋常的藥方,還有他自創的針灸針法。
“這針法,我本是傳男不傳女。”
“到不是說女子學不會,女子細膩通透,學醫反倒比不少浮躁的男子更好。隻是女子大多要嫁人,嫁人後便要安守内宅,一身醫術白白荒廢。”
“我此身不入内宅,我十八歲外出行醫,如今二十有三,若要嫁人,我早嫁了!”
蒲青藍沒有資格批判那些學了醫術卻早早嫁人的女子,這個世道,沒有給她們更多的路。
稍稍離經叛道,就會被無數阻力推回那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破開這層枷鎖。
那太醫見她的确有志向,又有學醫的天賦,竟是把她當作弟子,一點點仔細教了起來。
蒲青藍這裡忙着學醫,秋梨和立冬也回到了鋪子裡頭,她二人一回來,鋪子的紅火也回來了。
不過今日,客人倒是少了不少。
“今日賀大人在縣衙裡頭主審案件呢,鄉親們都去看熱鬧了!”
立冬将賬本放在一邊,錘了錘肩。
“要不我們也去吧,也沒幾個客人了。”
秋梨正好洗完了手,将圍裙解了下來。
“走吧,一道去吧。”
在被黃楊接到基地的時候,秋梨和林伯都很害怕,他們還以為自己惹了什麼人。
直到看見陷入昏迷的賀紀,以及江遲喻留下的東西,他們才曉得真相。
秋梨以為自己要用很長時間才能接受出二壯的死是人為,而非意外。
可她隻是悲傷了一晚,甚至沒有延續到第二日清晨。
她這些日子太忙碌太充實了,每日都要想着制作糕點,研究更美味的糕點配方。
從前那些在出家等着他回來的日子,被他爹娘使喚的日子,好像真的沒有留下太多痕迹。
所以,此刻作為得知真相的苦主,看到衙門口被五花大綁的縣令,她也如同旁觀者一般。
賀紀将縣令故意隐瞞真相,甚至包庇真兇之事在公堂之上一字不落地公之于衆。
同林百姓何辜,他們身為父母官,不僅不保護自己的百姓,還為虎作伥,趁機收受賄賂,不堪為官。
整個同林縣衙,竟沒有一個真的清白之人。
百姓群情激憤,不顧守衛,幾乎要沖了進來。
看着那些人要殺人的眼神,跪在堂前的縣令等人都忍不住發抖,此時他們才真的害怕。
而對被害之人的家眷,朝廷也已批了補給銀兩下來。
有賀紀和江遲喻在,這這些銀兩會一文不少的交到他們手裡。
秋梨和立冬還以為到此便結束了,正要擠出人群往外走,卻看見賀紀走了出來。
“諸位請留步,聖上留有旨意,囑本官邀同林百姓共同見證。”
所有人都看到了賀紀手上的那個明黃色的東西,那就是聖旨!
“聖旨?”
秋梨同立冬對視一眼。
“請江遲喻上前聽旨。”
江遲喻遲疑地從人群中走出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賀紀。
賀紀朝着她鼓勵地點點頭,示意她上前接旨。
“臣女江遲喻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水德潤下,關乎黎庶安危;坤儀有象,顯于巾帼奇功。
江遲喻,出自治水名門,夙承家學淵源,懷經緯之才,具補天之志。
值此洪波肆虐,城邑将傾之際,卿身先士卒,踏泥濘而察險情,運巧思以籌方略,終使危堤固若金湯,保阖城生靈無恙。
更勘破奸佞私囊蠹國、壅塞河道之奸謀,令陰謀大白于天下,濁流滌蕩于乾坤。
朕聞之嘉歎,古有木蘭戍邊、冼氏保境,今卿之功,不讓須眉。
特擢爾為都水同知,掌河渠疏浚、堤堰修繕之責。
望爾恪盡職守,續展治水長才,使江河安瀾,永護社稷金湯。
欽此!”
江遲喻接過聖旨的時候,仍舊是一臉不敢相信。
賀紀卻是含笑看着她。
“接下來,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修築圍堰了,都水同知。”
乾元二年,甯王之案震驚朝野,那位新封的女官一回朝便備受矚目。同年,乾元朝第一位女官成婚,其夫為天子近臣,右都禦史,賀紀。
乾元三年,前州遇大雨,新上任的都水同知提早前往,修堤改道,又救一城百姓。
乾元四年,荊河之水暴漲為五十年之最,其修築之圍堰成功分流河水,守護沉州八縣安甯,提為司水郎中。
終她一生,修築堤壩、圍堰二十多處,前往洪災現場越六十次,守護百姓達數十萬衆。
不僅如此,她還鼓勵女子入學、出仕、進朝。
“卑我以身,炬照後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