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從來與他們所處的西州敵對。

兩州之間戰亂不斷，紛争不休。她作為南州的閣主與君主交易，關系都是岌岌可危，随時可能崩塌。

隻是這本就是前閣主的合作，縱然她是殺了前閣主才上位的，也不好突然改變，而且這情況發展下來，她發現就這樣以另一種身份盯着褚危也挺好，才順其自然了。

“……南州？”

隻是，她父母的遺物，怎會是出自南州那個内憂外患不斷的“亂國”呢？

“那尊玉像，是南州一位大師所做，造價極高，若不是南州的富貴人家，不可得。”瞿影面色嚴肅，聲音也壓低，“我推測，你父母恐是南州某個大家世族，又或者……”

她話沒說完，擡眸望向褚纓。

要麼是大家世族，不僅有錢财，也有名望，人家大師願意做，要麼，便是宮廷中的人，有錢有權，大師不論迫于哪種壓力，也都會做。

褚纓明白，沒追問。

“聽說南州如今内亂四起，與我們的戰争也一直不停，恐怕在這戰亂下，難找着那位大師。”

瞿影繼續說，給她分析：“總之我也沒什麼身份，雖說是個瞿姓，可也算是孤女，行動自由，殿下，我……可以幫你偷走玉像，去南州看看。”

“不用了。”

褚纓當即拒絕了她。

偷走玉像這事兒風險太大——瞿影受不了再失去一個好友，她也受不住再有個人為她而死。

瞿家因她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褚纓道：“影姐姐，你不用再幫我了，接下來的事，我有打算。”

瞿影着急說：“我也不想你遇到危險，我要保護你！”

“若保護我，是因為我與你兄長的情誼，便不必了。”褚纓試圖将她勸走，“你兄長護我，因我是殿下，我受寵，可你如今也知道了——我并不是。影姐姐，我要為他們讨一個公道，不論代價如何，但，你不能再出事。”

瞿影捏緊了拳頭：“那我們之間就沒有絲毫情誼嗎？”

褚纓低頭沒有回答。

瞿影看着她，眼眸微閃，嘴唇蠕動開了口，柔下聲音喊她道：“阿弄。”

褚纓一閉眼：“你不要——”

不要喊這個名字。

可瞿影打斷了她的話，也不糾正這個稱呼：“阿弄，我們雖不是自小一起長大，也隻是因仇恨結緣，可我真心将你當朋友，我欣賞你，喜歡你，我要跟你做一輩子朋友，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可不可以？”

褚纓心尖一顫，鼻頭有些酸，她垂下眼睫不敢看瞿影。

她已經不想再交朋友了。

無論是誰，都不想。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褚危。滿心滿眼，都是仇恨。

她的愛，她的喜歡，隻會将人害得面目全非，她怎麼敢再動如此心思？

沉默了片刻，褚纓道：“合作夥伴，不好嗎？”

她暗自深吸口氣，擡眸冷眼看着瞿影，“瞿影，不論怎樣，我如今的身份都是大長公主，而你，隻是個平民，是我的……一把刀，最開始，不就是這樣的關系嗎？是我什麼地方給了你其他的錯覺？”

瞿影明顯愣住了，有些不想相信，但望見對方毫無波動的雙眸，她垂眸閉了閉眼，吐出口氣。

再擡眼，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語氣輕松：“好吧，是我逾矩了，我的錯！”

褚纓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

瞿影靠在欄杆上歎口氣，轉移話題：“對了，瞿家的事，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有個南州的什麼閣主把我們……哦還有其他的，也都救了，君主隻是對外說已經殺了而已。”

褚纓挑眉，點點頭。

這她當然知道，就是她救的。

她想了想，問：“那你們之後是怎麼打算的？”

“去南州。”瞿影道，“那什麼閣主要把我們都送去南州，我嘛……本想陪在殿下身邊，但既然殿下不要，那我也跟他們去南州吧。順便，可以給殿下多留意一下那玉像的線索。”

“我的事你不必操心了，你……要好好與家裡人相處。”褚纓叮囑了一句。

瞿影是個私生女。

在瞿家不受歡迎。

但她書畫天賦高，還有武力，硬是自己闖出了條路，獲得賞識，隻不過，也沒什麼地位就是了。

對于她來說，最想要的便是一個家。

可賞識她的兄長沒了，這個家對她，也沒了從前的态度。

褚纓這話讓瞿影又起了一絲幻想，她仍舊信殿下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

瞿影看着褚纓的眼神變得溫柔，笑了笑。

“殿下，雖然我在瞿家人微言輕，但那日見秋宴的事，我也聽說了的，他的死，你不要自責。”

“褚危折磨他那麼久，他都沒提你一句，他也知道，他說了，便是對不起兄長。可他自小‘嬌生慣養’，受不住折磨，他也有自知之明的。”

“他本就不是求你救他，是求你殺他。你殺他，沒有錯。”

瞿影想，她關心她，那她便也安慰她，這樣，誰也不欠誰。

瞿影見着褚纓被說得一愣一愣的，笑了起來，“好了，殿下說的話我都知道啦，他們都是好人，隻是我的出身不好，運氣問題，怨不得誰！”

說罷，她擡手捏了個茶杯，倒茶一飲而盡，而後起身，“那我便走了，跟他們去南州，殿下，你要好好保重。”

褚纓回過神來，微微點頭。

“瞿影，保護好他們。”她頓了頓，“還有你自己。”

“當然！”瞿影回身，隻留給她一個擺手的背影，“若有機會，南州見！”

褚纓微笑，輕輕應聲：“會的。”

瞧着瞿影的身影翻牆而過，消失不見，褚纓方才收回眼神，這時耳邊傳來“叮鈴”一聲，剛收回的眼神便又到了邊上。

隻見着李連清手忙腳亂放好茶杯，解釋說：“沒放穩，驚擾殿下了，我下次注意。”

褚纓眉頭一挑，撐着臉頰側身看他，“心中有事？”

李連清沉默，放好茶杯後端正坐好。

褚纓便主動開口：“有什麼不能說的，我的秘密，你可都聽見了。”

李連清：“……”

是他想聽的嗎！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他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可這人壓根不給他回避的機會啊……

李連清深吸口氣。

“我……沒什麼事，隻是有些許的驚訝罷了。”

“驚訝什麼？”褚纓追問。

李連清抿唇：“……殿下，不是殿下。”

褚纓輕笑：“還有呢？”

李連清立即搖頭。

褚纓便擡手捏住他下巴，把他的臉擺正，“不好奇我要如何複仇，要如何平冤嗎？”

“……”

自然是好奇的，李連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