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
李——
褚纓回頭,見他還呆呆倒在地上,眸色不禁更冷。
李、連、清。
用她的命,換來的按察使身份,是嗎?
倒真是好用。
當真威風。
而就在她思索之時,李連清已迅速回神,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眼中帶着些探究走近,“你是村……”
褚纓在白紗之後輕輕給了個白眼,不屑地冷哼一聲,抱緊懷裡的阿蟬,轉身走遠了,不願多言。
卻忍不住餘光過去。
餘光瞥見他還在往這邊看,但立馬,又被匆匆趕來阻止的男人吸引過去。
“大人您怎麼自己就跑過來了?我這還沒跟他們說呢……還有你們!怎麼回事?追着村裡的人殺做什麼呢?”
褚纓随意找了個箱子坐着,聽此,柔了聲音率先回道:“軍爺們進了村便搶東西,還說我們是細作,我夫君……夫君都被他們殺死了……隻留我孤兒寡母,這往後要如何過活呀,嗚嗚嗚……”
此話一出,那些還沒死的村裡人便都開始哭訴。
褚纓這才從他們口中得知,跟着李連清來的這人,便是縣令。
“史縣令啊!你可要為大家做主!本來我們這兒瘋了個人,一直拐小孩,就夠慘了,這些軍爺還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搶東西!他們……他們把俺媳婦都逼得撞牆了!”
“是啊,我家女兒也被搶,因為反抗過頭傷了人,就被殺死……縣令,大人……要為我們做主啊!”
“對!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史縣令他也知道的,李大人你可以問他!”
李連清“按察使”的身份一出來,衆人便都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争着搶着訴說冤屈。
李連清好幾次開了口,都沒插上話。
最後是一道顫抖的女聲出來——
“阿兄!”
褚纓瞬間便将目光放過去,見一穿着綠羅裙的女子扒開人群跑了出來,直奔阿蟬家的方向,最後,跪倒在了那被瘋老人刺死的男人身邊。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喊着“阿兄”,哭了會,轉眼抄起了一旁的匕首,也要自盡。
“莫要沖動!”褚纓在那女子出現的那一刻就抱着阿蟬走向這裡,比李連清更快一步阻止了女子動作。
女子淚眼朦胧,擡眸,最先看到的是阿蟬,她哭着膝行兩步,“阿蟬?”随後又看見阿蟬懷裡的錢袋,便哭得更狠。
“我……我對不起你們……都怪我太沒用了,都怪我……”
一道陰影覆蓋上來。褚纓順着這陰影擡眸望去,面上白紗被吹起,又被褚纓伸手扯下。
“按察使大人。”
“你們是一家人嗎?”李連清問。
褚纓沒有作答,低下頭拉過那女子的手,“走,我們去一邊坐着。”
見女子跟自己走了,她方才瞥了眼李連清,聲音冷淡:“大家的冤屈還未得報,我們小門小戶,還不值得大人關心。”
說完,褚纓便不再看他。
褚纓帶着女子坐回了自己找的好位置,見女子一時間哭得傷心,說不出話,便沒多問什麼,轉頭去看李連清那邊。
那群士兵推推搡搡,其中一個被推了出來。
褚纓記得,那是當時跟着馬腚後面舉旗的,此時,他唯唯諾諾賠笑:“我們也是跟着将軍一起來的,都是聽命行事,能有什麼辦法?再說了,我們都是平民充軍,沒讀過什麼書,自然沒有大人那樣的……好、好品行啊,是、是吧?”
說完他轉頭看向那縣令。
“縣令他也知道的嘛,我們也就是拿一些東西而已,不然這城該怎麼守下去嘛!這都是為了西州啊!大人該懂這些的吧?”
一旁士兵也附和:“對呀對呀!我們要先養活自己,吃飽喝足了才能打好仗!”
李連清便望向一旁冷汗涔涔的縣令,問道:“是這樣麼?”
縣令眼珠子一轉,臉上挂着谄媚的笑:“大人,我們邊城的軍隊向來公私分明,怎麼會做出無緣無故屠村的事兒呢?您看,您看那邊,咱們将軍的屍體還在那呢!定是他們村裡通了細作,這才引衆怒!”
順着縣令手指的方向,衆人望過去。
那身着盔甲的屍體略肥胖,仰躺在雪地上,身下皆為血色。一旁,還有個零碎的屍體,被這肥胖的身軀遮擋住。
“嫂……”身邊傳來一聲,褚纓立馬反應過來,擡手捂住身邊女子的嘴,順便把女子的臉掰過來,叫她看着自己,道:“先别認親,我是你嫂嫂的朋友,一會兒,等人都走了,我再與你詳說。”
女子抓着她的手腕,搖搖腦袋,眼眶中的淚也随之盈動,瞧着楚楚可憐,“他們……”
“都死了。”
女子眼中的淚無聲掉落,沉默良久,問:“你是誰?”
褚纓道:“阿蟬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