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許昭昭明明很簡單的,隻需張張嘴,問她看笑話就算了,為什麼還理直氣壯地要承認?
但溫小雨就是僵在飯桌上,一動也不動,她動不了。
親耳聽見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承認她的看客心态,沖擊力太大了。
這頓飯的後半段,溫小雨都沒怎麼說話,偏生許昭昭還神經大條地以為她隻是不舒服,喋喋不休地分享學校裡的八卦,事無巨細,溫小雨看她恨不得是個監控,把校園裡每個角落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拍下來。
直到散場,溫小雨也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她總覺得,都是一個辦公室裡坐着的老師,鬧得太僵不好,以後躲遠點就是了。
回到家,八點零五分,安靜又孤寂的客廳裡,昏沉的月光照不出一個人影。客房的門關着,有人在那兒睡覺,玄關卻沒有陌生人的鞋,想來是餘明麗又和溫國章吵架了,溫國章睡到了客房。
溫小雨懶得去管,也沒必要管,她們已經吵了幾十年了,溫小雨已經麻木,麻木到知道這種時刻一定要飛速躲起來,否則餘明麗就會拉她進入戰火紛飛的封鎖線。
餘明麗還是來了,披着披肩,坐到溫小雨書房沉悶的黃色燈光下,絮絮叨叨地,說起話。
“我給你爹買了點補品,讓他多補補身體,他非要跟我吵,說自家就是開藥店的,還要被外面的人騙錢,我說我哪兒有那麼不中用,好壞都分不清?他又悶着頭不吭氣,我越想越滋火,跟他大吵一架,人家悶聲不吭氣地自己跑到客房去睡了……”
溫小雨一邊裝作在聽,一邊把備課要用的教材都拿出來擺好,電腦打開,開窗透風。餘明麗說話,她就“嗯嗯”地點頭附和。
“還是姑娘好,我姑娘回來了,我也有個人能說說話。”餘明麗拉着她的手,淚眼婆娑地看着她。
溫小雨對上她的眼神,心疼又心酸。她知道她媽和她爹的婚姻很磨人,可是她也很累了,但她沒辦法将這句話說出口。
餘明麗說到淚流幹了,也就不說了,叮囑她少熬夜,早點休息,便回房睡了。
溫小雨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打開電腦開始備課。
她想通了,也接受了自己的失敗。敗了就敗了,并不影響她爬起來。所以從今天開始,每一節課她都要寫逐字稿,雖然工作量大,但能确保不會出錯,把錯誤率降到零。
笨鳥先飛,總會飛到終點的。
連夜的工作讓她很是疲乏,幾乎每天的每堂課,哪怕是講練習講作業,她也要寫逐字稿,确保萬無一失。
一個星期下來,明顯能感覺到精疲力盡。
于是在開學第一個周六的早上,溫小雨找了家理發店,把頭發一刀切了,剪到耳根的位置。理發師說可能會不好看,溫小雨說她又不是為了好看。
隻是為了節省時間而已。
餘明麗看了她的頭發,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敲開卧室門把她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這頭發難看死了,剪得像那個女特種兵電視劇裡的那個鄉下丫頭一樣,土死了,原來的長頭發多淑女啊,剪成這種學生頭,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真的是。”
溫小雨抓了抓頭發,無話可說。
“短頭發方便打理啊,我上班來不及。”
餘明麗當當當地又追着罵:“有什麼來不及的,你那頭發又不是到腳後跟了,我看你就是懶,都三十了都是當老師的人了,還在好吃懶做的連個長頭發都受不了,你這種秉性怎麼教得了學生?”
“秉性?我什麼秉性……”溫小雨氣笑了,低頭咬着嘴唇,“算了。”
“啪嗒”一滴眼淚掉到地上。
為什麼不問一問,她為什麼要剪頭發?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是不是過得并不好?
等來的隻有責怪。
溫小雨抹了把臉,收起眼淚,盯着天花闆:“剪都剪了,反正也接不回去了。”
餘明麗臉都氣紅了,恨不得跳起來打她。
溫小雨低聲下氣道:“等下次…下次長長了,我就不剪了,現在的頭發太長,容易分叉。”
餘明麗這才被哄好,出去了一趟,又折回來。
溫小雨猜得到這是為什麼,無非就是她爹看她的頭發怎麼都不順眼,在餘明麗面前陰陽怪氣,餘明麗不得不來罵她,所以她其實不怪她。
“昨天跟你哥哥打視頻,他瘦了很多,我想他一個人在昆明,又沒個媳婦,肯定是飯也不好好吃,所以身體也不好,聽起來好像還感冒了,我得趕緊上昆明一趟,你和你爹在家,你看着他點,讓他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