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個個心裡都憋着火,班長一發話,667班的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了。
禮堂二樓的昏暗中,喝倒彩式的降調呼聲,口哨聲,無所畏懼的嚣張狂笑,撕紙聲般清脆的“切”聲,像是鏽迹斑斑的樂器奏出的交響樂,詭異地慢慢和諧,将黑暗鏽蝕、入侵、吞噬、點燃,反身其上,成為寄生黑暗的紅繡色的火焰。
高二年級的二十個班裡,有四個文科班,有兩個班即使沒和她們坐在一起,也同樣奏起了暗号般的出征曲。
“嗵嗵”
李光慧拍了拍麥克風,朝二樓壓了壓手腕:“好了,今天的年級大會正式開始吧,各位老師和同學都别鬧了,稍安勿躁。”
她給了一個笑容,不卑不亢,好似所有的光都聚在她的明媚的笑意上。
姚聰捕捉到她的“稍安勿躁”這個詞,一左一右激動地抓住江嘉李跟賀淮先的手:“她說稍安勿躁诶!是不是要幫我們出一口惡氣?”
江嘉李道:“還真說不定呢。”
賀淮先道:“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李光慧沒必要為這點事和他們鬧不愉快。”
“才不是沒必要呢,人民的李光慧可不會這麼想,”姚聰小聲嘟囔着,“不管了,反正我賭她會幫我們說話!”
賀淮先抱歉道:“我不是說被罵這件事沒什麼,我的意思是,被狗咬了總不能咬狗一口吧,這樣做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切有為法,為夢幻泡影,我們不放在心裡就是了,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隻會氣壞身子。”
姚聰這下是真不高興了,癟着嘴:“你不在意,但是我沒辦法不在意,你思想境界高,但我不是。我明明很生氣,你偏偏要叫我憋回去,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麼要我改?誰說生氣不能解決問題?生氣能解決我的情緒問題!我不喜歡這樣,我希望你不要對我說這些話了。”
“對不起,我不是……”
高平慷慨激昂的演講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同學們,古人雲,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我希望大家意識到,高中三年是你們一生都會回憶的時光,也是對你們一生最重要的時光,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松懈!如果松懈了,你的人生将會是一片的黑暗,像泥石流一樣的崩塌……”
高平是個物理老師,每次講話卻都喜歡引用些詩詞,用得極其生硬,而且每次講話都是那一套,鼓勵大家學不死就往死裡學,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他對先前的鬧劇還是很介意,拐着彎地罵文科班:“我知道你們分班的時候,有一部分同學,明明成績很好,但貪圖安逸,為了偷懶,非要選文科,而另一部分同學,明明成績就很差,還要選文科,以為文科人少,自己排名就會高一些,其實都是自欺欺人罷了,文科能讀的專業太少,你們填志願的時候就會後悔了。
文科生,隻有努力,考上最頂尖的學校,才有出路,所以我一直是不同意我自己班學生選文科的,因為文科對社會沒有一點用處,但架不住有的女生非要去,我希望你們所有人都要努力,文科班也不要因為文科簡單就偷懶!”
此話一出,文科班駕輕就熟地朝他喝倒彩,隻是這次不僅僅涉及到某個班,而是涉及文理科之争,一樓的理科班大片大片的噓聲還有猴叫,頃刻間淹沒了文科班的聲音。
姚聰氣道:“他說我們幾個呢吧?”
江嘉李道:“高一他上我們班物理課就天天這麼說,猜都猜得到。”
她忽而想起什麼,朝左邊看去,姚聰注意到她的視線也跟着扭頭,幽暗中,仿若有慘白的月光打在賀淮先的臉上,她的眉毛顫抖着不住地擡高,急速地撲閃了幾下僵硬的睫毛,整個人呆若木雞。
姚聰不明所以,想湊上去看她怎麼了,被江嘉李拉了回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音響裡再次傳來李光慧的聲音,姚聰扒開江嘉李,恨不得站起來跑到樓下去看她講話。
李光慧或許也沒想到高平能說出這麼無恥的話,笑容都快繃不住了。
“各位下午好。”她朝四下點了點頭,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她再次揚起微笑,找回氣場,掌控全場。
“好,請安靜。”李光慧語氣溫和,眼神堅定,回應台下專注的一道道目光,開口。
“在開始之前,先給大家分享一個小故事,一個寓言故事。”
藍天歡既緊張又興奮,來了來了,李光慧帶着她的嘴來了!
“在森林裡,有一隻癞蛤蟆,我們方言叫……?對,大家都知道,癞疙寶。這隻癞疙寶呢,樣貌奇醜無比,張嘴奇臭無比,走到哪裡都被人嫌棄,所以癞疙寶最讨厭的,就是森林裡的丁香花,總是辱罵丁香花。後來有人跟他提建議,說你嘴這麼臭,要不找點東西洗洗?”
李光慧頓了一下,臉稍微往高平那邊偏了偏,意味明顯,引得哄笑聲不斷。
不等驚慌的高平開口,她繼續道:“癞疙寶想來想去,決定去小溪邊洗一洗,可收效甚微,于是他決定找點香的東西放嘴裡,找來找去,找到了他的仇敵,丁香花。所以他每次講話,就偷一朵丁香花含在嘴裡掩蓋臭氣,一邊呢,說着丁香花的壞話。同學們,你們能不能說說,這則寓言給了我們什麼樣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