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親愛的琰琰姐姐,我從生下來就被他捏在手裡,根本學不會反抗兩個字怎麼寫好吧。所以我這個人,從來不懷念童年,我永遠不要做回小孩。童年不過是人類的封印期,那時候我們明明能感受到世界上所有的酸甜苦辣,歡喜和痛苦,卻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隻能任人宰割,跟牲口沒有區别。
我那時候可絕望了,放學都不想回家,隻想逃,可是你看,三毛可以逃學,可我這樣的,一個孩子不回家,還有哪裡可以去,能逃到哪裡?”
岑琰的臉都快皺成一團了:“那你媽媽呢?她都不幫你說說話的嗎?”
“這個嘛……”藍天歡頓了頓,好半天才斟酌好措辭,“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我媽出門打工,十年都沒回來過。我小時候恨我爸,更恨我媽,覺得她丢下我一個人去外面過好日子了,把我留在地獄裡,每次咒我爸死的時候,把我媽也連着一起。”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誰:“後來長大了,也就明白了,不是的,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雖然我還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她也很不容易,而且她沒有錯。”
上輩子這時候,她和白欣的關系勢如水火,後來漸漸得長大了,母女關系才緩和不少。
岑琰生氣急了:“你爹……不對,藍峰真是個瘋子!他怎麼、怎麼能……怎麼能這麼……”
她擰起眉毛看藍天歡,眼神既倔強又憤怒,藍天歡知道向來不會罵人的岑女士詞窮了,趕緊遞話過去:“那麼賤!那麼不要臉!”
“就是,那麼賤、那麼不要臉!”岑琰捏着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玻璃杯都震得抖三抖,引來許多人注目,她才紅着臉低下頭來。
“那,你講起他,還會傷心嗎?”岑琰問。
藍天歡心裡其實說不準,但不想岑琰擔心,于是想也不想地:“也許是不會,肯定不會!”
“那就好。”岑琰松了一口氣。
藍天歡笑嘻嘻地安慰她:“不用替我難過,藍峰早就死得透透的了,我親眼看見燒成灰的,放心吧,就算把他的骨灰拌成泥漿他也蹦跶不起來了。”
“是啊,”岑琰怅然道,“他不會再來害你了。”
“就是就是!”藍天歡給她夾菜,“多吃!反正他是沒辦法再對我發起物理攻擊了,我給你講講他的怎麼死的,讓你舒服舒服。”
“好!”
“簡單來講就是,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慕名利的人,我初三那年,他升了個小官,管學校食堂的後勤,把人家學生的營養餐費用給吞了,不知道被誰舉報了,被查了。”
“不知道是誰?”岑琰懷疑地看着她。
“好吧,是我。”藍天歡兩手一攤,“我可是正義的共産主義接班人啊,當然不能容忍這種行為。”
“然後他被判死刑了嗎?”
“那倒是沒有,他那段時間驚魂不定,有如驚弓之鳥,好像在家聽見警笛聲,就跑到我們家頂樓跳下去了,我那會兒在中考呢,不知道具體情況,反正考完最後一門試回家,得知了他的死訊,簡直是喜極而泣,隔壁老大爺還誇我孝順呢。”
兩個小人捂着嘴像倉鼠吃苞米似的偷偷笑起來。
“之後你媽媽有沒有回來呢?”
“有啊,現在就是她在帶我,她在我們那兒開了個米線店,本來是想來明光區的,但房租太貴了,就還是留在咱們縣裡了。”
“太好了,”岑琰露出舒心的笑容,“母女倆過上了令人羨慕的生活。”
藍天歡道:“其實剛開始我還覺得,如果我爹不死,她是不是不會回來,介意了很久,後來才釋懷的。其實她走的時候跟我說過,叫我等她,我應該相信她,會回來找我的。”
岑琰拉住她的手:“我也相信!你剛才說對那個老師感恩戴德,說起來,其實我也一直都很依賴老師,好像是把老師當做了心裡的支持一樣,所以才一直都有認真學習的。好像在我的記憶裡,隻有老師會誇獎我,在意我,問我有沒有生病,教我各種東西。”
“嗯?”藍天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張大眼睛,“你又是什麼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