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遇上。
因為被打擾,不耐煩的表情,在看見穆真時,頃刻就散了,李哲南慵懶一笑,“這麼巧,穆真姐姐。”
不算熟的關系,對方卻叫得這麼撚熟,令穆真微微蹙眉。
“你知道我叫什麼?”
“穆理告訴我的。”李哲南不止不羞澀,反而暗暗上前一步。
男人擡眼而笑,看過來的目光,筆直而大膽,有種吞噬的企圖,暗中蟄伏在他眼底。
穆真感覺到對方的靠近,本能預見危險,下意識後撤了一步,甚至,努力讓目光停留在對方的脖子之上,不亂漂移。
可,怪就怪李哲南這具運動員的身材,太驚人。
修長的身體,矗立在幽暗燈光下,成年男人的線條,積蓄着勁力,從上臂到肩背,一路蓬勃,最後到腰臀處急速收窄,仿佛一把正在入鞘的寶刀,半遮半露,沒入布料柔軟的灰色衛褲裡。
穆理這個朋友的身材,有點過分了。
可轉瞬,穆真想起這裡是男模休息室,便了然了。
難怪,人家身材這麼好,原來是靠皮囊恰飯。
沒有看不起人的意思,穆真隻是習慣性與人保持距離,“不好意思,是我走錯地方,你先忙,我要回去了,不耽誤你上班。”
來去一陣風,但穆真離開的腳步,還是微微一亂,不免有點落荒而逃的嫌疑。
李哲南在原地,玩味地站了一會兒,才品出穆真古怪的表情,和她背後深意——
她以為她看見了什麼。
在這裡上班的……鴨子?
——
新開張的酒吧,條件有限,被服務生撒上酒的黑色毛衫,烘幹不徹底,有點潮,還有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
服務生把衣服送過來時,連聲說,抱歉。
李哲南沒說什麼,套上衣服,從男模休息室,回到卡座上,剛才熱熱鬧鬧坐了一圈人的地方,此刻隻剩陳師兄一個。
陳凱說:“換個衣服而已,你怎麼去了這麼久,人都走光了。”
“遇見一個朋友,聊了兩句。”
剛才那一幕,是想想都好笑的程度。
李哲南不自覺揚了揚嘴角。
陳凱沒在意,轉而說正經事,“現在車隊已經組建得差不多了,運營團隊和後勤團隊,已經就位,現在就差技術團隊的一個關鍵職位……剛才面試的那幾個工程師,聊過之後,你覺得怎麼樣?”
李哲南語氣回複平淡:“差強人意。”
陳凱點頭。
李哲南的回答,和他預想差不多。
“整個動力集團,都是你的家産。從小耳濡目染,最高性能、最強參數,你什麼沒見過,找幾個水平普通的工程師,給你做整車調試,你能看得上才怪。”
“隻可惜……”
陳凱一歎。
摩托車賽,相當于一個大型絞肉機,一圈一圈的高速飚下來,有人沖破終點捧獎杯,也有人甩出去,後半生坐輪椅。
搏命遊戲,不适合有龐大家産要繼承的公子哥。
令陳凱感到可惜的是,動力集團再牛,親爹不支持,家裡的資源,李哲南就一點拿不到。
但李少爺一貫松弛,“你也不用悲觀,我家老爺子不是說了麼,這一屆的GP大賽,我要是能進前三,他可以支持我做職業車手。”
陳凱:“你也說了,要進前三才有以後。如果進不了前三呢,你真的退役,乖乖回家?”
李哲南:“赢就完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陳凱既是李哲南的師兄,又是他車隊的經理人,天生操心命。
他說:“玩賽車,一靠個人技術,二靠超級裝備,我信你的個人技術,但裝備呢?現在咱們連個好一點的機械師都沒有,上了賽場,你騎什麼,騎驢麼……少爺。”
李哲南懶懶歪在沙發裡,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一時沒說話。
陳凱咂咂嘴。
從洗手間回來,李哲南就心不在焉,問一句答一句,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以為大少爺也開始煩惱了,便沒再提這茬。
兩人相對,默了一會兒,今晚大概是聊不出什麼了。
陳凱提議散場,他家和李家别墅區在一個方向,“我剛喝了酒,沒開車,麻煩李少爺送我一程?”
李哲南:“我從家裡搬出來了。”
陳凱有些意外,沒想到李哲南和家裡決裂得那麼徹底。
“那你現在住哪兒?”
“哪兒不能住,學校宿舍、春熙路的車庫,大不了,還有過街天橋。”李哲南捏根煙,不緊不慢地點燃。
李哲南隻抽煙,不喝酒,浸着酒精味的髒衣服,穿在身上,熏得人難受。他扯了扯衣領,将前胸紐扣解了幾顆,頸間金鍊跌出領口。
袅袅一縷青煙,彌散開來,剛出爐的流浪漢,騷得快要沒邊了。
隔壁卡座的美女,偷瞄了整個晚上,看見他們要走,終于鼓起勇氣上前,“小哥哥,可以加個微信麼?”
這種情況發生在紙醉金迷的夜裡,一般男人通常不會拒絕,但顯然今晚李哲南興緻不高。
他面無表情,甩下一句:“沒微信。”
美女鬧個大紅臉,氣鼓鼓離開。
陳凱一個男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半真半假建議他,“玩賽車,是真燒錢,雖然大少爺你最不缺錢,但我還是想說,即便不靠家裡,單靠你出賣美色,也養得起一支車隊了。”
是打趣,是調侃,是漫無邊際跑火車。
“靠美色養車隊?”李哲南叼着煙,揚眉,擡手,陳凱還以為自己要挨揍,本能往後躲。
哪知道,李哲南拍拍他肩膀,“一晚上了,就你這句話最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