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嫉妒騰起的，不是憤恨，是恐懼。恐懼沖刷了他的内心，他漸漸已經忘記了恨意，因為随時可能失去關默的可怕，已經讓他無法再去想任何事。

他又想起了那個夢。那個關默死去的夢。

夢裡，關默渾身是血，她倒在他的懷中，閉着眼睛，再也不能看向他。

段溫永遠都會記得那種感覺。

他用力地去呼喊關默，可是對方沒有一點回應。他無措，他驚恐，他悔恨，他緊緊抱着關默，渴望再次聽到對方炙熱的心跳，但寒冷很快侵襲了全身，懷中的人也漸漸僵硬。

他不甘，他不信，他的眼淚不停落下，不能連貫的話語漸漸帶上了顫抖的笑意。他感覺自己在漸漸瓦解，意識清醒，但已然感知不到除了懷中人以外的所有。

他第一反應不是自殺殉情，第一反應是，他已經死了。畢竟，他甚至連自己都感知不到了。他感受不到他的心跳，感受不到他的聲音，感受不到他做出的，所有的動作。

随着一切的坍塌，他終于從夢中醒來。

溫暖與光亮再次将他包圍。

關默将他抱在懷裡，房間開着燈。

隻有他劇烈的心跳，還停留在剛剛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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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環境，黑暗的空間，段溫已無心在乎自己的感受。他一遍又一遍地給關默打着電話，可是對方一直不接。

他的心越來越不安，可是此刻他什麼都做不了。他不知道關默在哪裡，他不知道關默在做什麼，他不知道關默現在是否安全。

他隻能把車停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在車裡一遍又一遍撥打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請稍後再撥。】

一遍又一遍。

每撥打一遍，他的心跳就會劇烈幾分。

他比關默清楚他父親的手段。他清楚他的父親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他很清楚關默現在很危險。

現在是十一點五十九分。

老闆。求您，求您快接電話。求您不要出事。

老闆。老闆。老闆。

段溫一遍又一遍祈禱着。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的夢境之中，隻是這次他無法醒來。

恐懼再次包裹了他的全身，快要将他吞噬。

“段溫？”

他猛的擡頭，一瞬間，段溫的心重重落地。

“有什麼事嗎？怎麼打了這麼多電話？抱歉啊，我和惠熙在商業區那裡的大屏等倒計時，沒有聽到鈴聲。”

關默那邊的聲音很嘈雜，她說的是真的。可以聽出她在極力捂着手機，防止過多雜音影響她的說話聲。

關默表現如常，完全聽不出她剛剛經曆了什麼。

“快快快，要到零點了！”

電話那邊，宋惠熙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就是商業區的人異口同聲的，倒計時的聲音。

關默并沒有和他們一起喊。不過段溫可以聽到一旁宋惠熙的聲音。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充斥着喜悅與期盼的，從很多人口中一起說出來的四個字，通過電話傳到了段溫那邊。

“新年快樂關默！”

“新年快樂！”關默也笑着對宋惠熙說。

“段溫，沒事我就先挂了。”關默再次貼近手機對段溫說道，“新年快樂。”

那邊說完就挂斷了電話。語氣稀松平常。就如同平時一樣，敷衍着帶着一絲真誠。

“……”

他盯着手機上顯示的零點零分的時間出神。

随後，他将手機扔在旁邊副駕駛上，慢慢擡手，顫抖地打開了車内照明的燈。

他的手無力地搭在方向盤上，頭埋在手臂之間，難以克制地用力呼吸，讓自己的内心平靜下來。

信任嗎……

她的老闆不信任他，不願讓他與她一同面對一些事情。她不願讓他成為那個，可以站在她身側的，讓其為她賣命的得力助手。

而他，也沒有完全信任他的老闆。他不信關默的能力可以對抗他的父親，哪怕那個人在關默面前已經狼狽過一次，他還是不能做到完全相信他的老闆。

這都怪那個夢。如果不是那個夢。他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竟然也開始恨起了自己。

恨他是他。恨他不能相信關默，恨他不能做到讓關默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