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褥上無端端多了水漬,韓少宇摸到了一片潮濕,他将手放在鼻尖嗅了一下,不自覺皺起眉頭。
臭,很臭,像是海水的腥臭味道,又像是什麼肉類腐爛已久的味道。
這令人窒息地腐臭味道直擊他的天靈感,他本就不多的睡意徹底煙消雲散。
他幹脆從床上坐了起來,床褥上果然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片水漬,月光自窗外照到他的床邊,他突然驚覺,他分明從三天前就已經看不到屋子裡的窗戶了。
他不自覺地盯着那片水漬看去,注意到那片水漬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蔓延,沒等他疑惑太久,餘光卻掃到牆壁上的異常,他怔愣地擡起頭,看到木牆上也出現了一塊水漬,同時也在飛快蔓延。
韓少宇越發地不安,他從自己的床上下來準備去告訴秦曜屋子的異常,可剛剛踩在木地闆上感覺到了異樣,地闆上竟然也滲出了水迹。
“秦曜,秦曜你醒醒。”他用力搖着秦曜的胳膊,見到對方一直沒有動靜不自覺變得焦躁起來,“出事了秦曜!别睡了!再睡下去就要沒命了!”
可面前的人就像是木頭一般,無論怎麼呼喚怎麼拉扯都絲毫沒有動靜,眼看周圍的水漬已經快将一整個房間浸濕,他急躁地推了秦曜一把。
“你不是很強嗎?!你快起來啊!”
“你說過要幫我的!我幫你省了多少資金!現在輪到你了秦曜!該你幫我的時候了!”
“你不能在這個時候裝死啊!!!”
他的語氣越來越焦急,聲音也變得有些癫狂。
此時屋子裡的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腳踝。
“你不是有很多道具嗎?你一定還有底牌的對不對?”
“如果這場資格篩選考試連你都通不過的話,餓鬼大學還有幾個人能通過?!”
“我不能死在這裡!”
他絕望地感覺到冰涼的海水沒過他的大腿,突然摸到手中的胳膊似乎有些異樣,本該有着胳膊的地方似乎變得空空蕩蕩,新長出來的魚鳍把被子撐得鼓鼓囊囊。
秦曜的異化又加重了。
他眼中的希冀帶上了幾分怨恨的色彩,他用力拉扯了一下秦曜的身體,突然,他感覺手中一輕,從床上滾下個圓滾滾的事物。
他滿頭冷汗,瞬間瞪大雙眼。
——那是秦曜的腦袋!
“——啊啊啊啊!!!”
他崩潰地看着滾在地上的腦袋,那腦袋迅速長成了魚頭的模樣。
韓少宇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要不然床上躺着的秦曜怎麼會變成一具人魚骸骨?
他顫抖着松開了抓着秦曜的手,那骸骨卻像是摔到了地上一樣,瞬間碎成了好幾瓣,這場景格外眼熟,這具骸骨……不是他今天白天在展覽館摔碎的那具嗎?
海水蔓延到了他的脖頸,他看着周遭,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不在自己晚上睡的那間屋子了,眼前是擺放着人魚骸骨的石頭牆壁,深藍色的燈光映照着它們,地上是被摔成很多塊的人魚骸骨,這裡分明是白天去的人魚展覽館。
像是想起什麼般,他紅着眼睛怔愣地轉向身後,那是原本屋子裡挂着時鐘的地方,雖然場景已經轉換,但那時鐘卻依舊挂在原處。
那上面的時針指向十二點整。
“……下午五點展覽館就會閉館,各位請注意務必在閉館前離開。”
村長的話突然在他腦中徘徊。
可他……不是早就離開展覽館了嗎?
難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嗎?
他突然想起昨天他從展覽館出來後秦曜好像就沒有跟他說過話了,可秦曜分明點了頭,說明他聽到了自己的說的話,所以他是看到了什麼嗎?
冰冷刺骨的海水沒過了他的腦袋,明明長出了魚類的鰓卻不能順暢呼吸,窒息感瞬間來襲,他看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具巨大的人魚骨骸,那骨骸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朝他走來,巨大的魚尾将他的身軀卷起,他感到自己被高高舉起,明明置身水中,可對方摔下自己後卻沒有一絲阻滞。
他親眼目睹自己被重重摔落,失去氧氣的窒息感讓他意識不再清晰,他面朝着地面墜去,卻看到那影子不再是人的影子,分明是一條長着尾巴的人魚。
他想,他大概是賭輸了。
……
清晨的海風拂過陳喻淩亂的發絲,她面無表情地站在木麻黃樹下,眼前的海域一望無際又充滿危險。
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沒有時間了。
等待着她的是兇猛的鬼怪還是荒誕的人魚,是難辨善惡的村民還是即将餓死的困境?
究竟要幫助人魚報仇呢還是要殺掉人魚呢?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似乎對兩方勢力并不重要,畢竟遊客的性命在他們眼中是那麼的無足輕重,他們都想要遊客死。
“起得很早嘛。”蘇韻慢悠悠從屋子裡走出來,聲音卻依舊冰冷,“你猜,今天死的會是誰呢?”
“每天死人是考場的規矩嗎?”陳喻沒有情緒地說。